气氛一下子就僵在了这里,似乎压抑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这可是年夜饭,一年到头最好的一顿。
北信坐在一桌子平时吃不到的美味面前,早已经没有了摸起筷子的心思。他这位一家之主不吃,谁又敢上桌子大块朵颐。即便是年夜饭,即便是今天有了平时吃不上的好吃的,那也是不行的。
一家人就那么围在一起大眼瞪小眼的你看我,我看你,相对无言。
就在这时,北玉河的小女儿北湘,终于忍不住桌上美食的诱惑,偷偷伸手摸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吃了。北玉河的妻子凌氏赶紧一筷子打在了她的手上,劈头盖脸地吼道:“吃,吃!一天天的你就知道吃,你个无底洞,填不饱的。”
北湘被打,人就开始哇哇哭了起来。
北玉河一把扯过北湘,就对着自己的媳妇白了一眼,“大过年的,你拿孩子撒什么气。那大嫂他们回来了,也不是我们湘儿让回来的,你怪得着孩子吗?”
此话说得居然毫无顾忌。
北雪就在心中苦笑,原来自己这一家人回来也是被嫌弃的,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被嫌弃,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和他们耗下去。还不如娘亲带着哥哥弟弟们躲到一边过小日子好。若是留在这个家中,定也是不清静的。
想到这儿,北雪又将屋里的人看了一圈,猛然想到,原来自己这一家人还真的是多余的。
北玉山和北玉秀是北信的亡妻所生,现在两个人都已埋在了黄土之下,他们所留在世上的,就是眼前这五个人。而现如今的北家。当家人北信,妻子姜氏。二儿子北玉河,妻子凌玉凤。三儿子北玉湖,妻子姚香云,再加上一个最小的女儿北玉瑶,个个都是姜氏亲生,人家可不就是最好的一家子。若是突然加入了苏氏这几口人,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吧。
听了北玉河的责备,凌氏一扭身子,就嘟囊道:“都说我拿孩子撒气,我这心里确实是装了一肚子的火发不出去。谁家过年不是喜气洋洋的,你瞧瞧咱们家,喜事没有。大过年的却有人来敲门报丧,这可真够晦气的。”她想了想又冲北信和姜氏道:“爹,娘,我有些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您二老就让我说了吧!”
北信瞄她一眼,没说话,姜氏却点点头,“彩凤,你说吧!”
凌氏就如得了圣旨一般,口沫横飞:“这大过年的,大嫂带着几个孩子从高岭村跑了回来。按她的话是大姐的小叔欺负大姐引起的,可咱们这距离高岭村千里之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又说得清楚。难道我们这还使唤个人去高岭村打听一番不可?”
这明显就是在怀疑苏氏话中的真假。
苏氏的身子僵直地挺在那里,面部线条僵硬无比。北焰则是握着拳头,咬着牙,表情极为难看。而北雪的脸色则变得越来越白了。
姜氏突然直了直身子,不住地摇头,又对北信道:“当家的,彩凤说得也无不道理啊!这事是怎么引起的,高岭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可是一点没看到啊!难道就凭桂芬她一面之言……”
“不无道理?”北信一咧嘴,“哪里不无道理?若不是如此,还能是怎么样?”
姜氏怔了怔,没说话。凌氏却哼一声,“到底怎么样,那只有大嫂最清楚了。现在可倒好,咱们家不但少了大哥那么一个好劳动力,这大嫂又把胡桃领回来吃闲饭了。这往后咱们家得有多少吃闲饭的人啊!本就不宽裕的日子倒是要怎么过。”
北玉湖就接话道:“二嫂。焰儿他们也都不小了,不能吃闲饭,庄稼活干不好,放一放牛还是行的。到于桃子,已经没爹没娘够可怜的了,那可是大姐的孩子,咱们还能不管吗?”
“不能吃闲饭?”凌氏一脸不信,“如果不是为了回来吃闲饭,那就不是这个时候回来了。秋收了,过年了,家里什么活都没有了,就只等着吃闲饭了,大嫂他们也回来了,这不是吃闲饭又是什么。既然大哥和玉秀姐已经走了三个多月,那么这三个月之中他们又干嘛去了?”说着又嘟囔道:“到于那桃子,吃三五天闲饭我们倒是供得起。可他是个姑娘家,这闲饭一吃就要十几年。到时候夹着包袱嫁人了,我们养也是白养。”
既然话说到如此地步,苏氏自然也不想被人冤枉,只好又把他们这一路的遭遇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其它人倒是没说什么,唯有凌氏不屑地一笑,指着苏氏就道:“大嫂,你这故事编得可真不错。你要是会写字,真是可以去写文章赚润笔费了。怎么天底下离奇的事都被你们赶上了。一会儿好心人,一会儿又抢婚的,这可真够热闹的。”说着凌氏就望向北信和姜氏,“爹,娘,你们可要好好想仔细了,不要被人骗了还浑然不知。”
“被人骗?”姜氏皱了皱眉。
“可不!”凌氏一笑,“我可是听我经常进京的哥哥说,现在外面的骗子可是越来越高明了。利用各种骗术骗身边的人,包括亲朋好友,甚至是爹娘都能骗。”
苏氏终于受不住了,转头问凌氏,“弟妹,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了吧,既然是一家人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这样说话多没味儿!”
“咦!”凌氏看了苏氏一眼,瞪眼睛道:“大嫂,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说吧!”苏氏极为平静,有一种脚正不怕鞋歪的凛然之气。
“首先我觉得大嫂说大哥遭了不幸的事就不属实。大姐人长得漂亮,又独自守寡,有一些男人惦记着倒也是正常。就算是那个胡修柯真的欺负了玉秀姐。那么大哥也未必有胆量去杀他。”她吞了下口水又道:“就算是大哥有胆量杀他,那大哥身上可是会功夫的,怎么能留在高岭村等死。”
姜氏微微眯了眼睛,问凌氏:“彩凤,那你觉得这事?”
“娘,我就是觉得这个事儿蹊跷得很。”凌氏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始继续编故事,“也说不准是什么人惹了事儿,而搭上了丈夫和小姑的性命后,自己才带着几个孩子跑回来吃闲饭的。”
说话的同时,凌氏还不时地用眼睛瞟着苏氏。
不用说,大家也知道她自然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