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就像是一杯泡的将烂不烂的浓茶,让人皱眉却又忍不住放下。
有些事情即便已经过去很多年,也会留在那些想记住的人心中。
那是在十几年前的赵府,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牵着手下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爹爹,今天贺哥哥在不在家啊!我好想他哦!”说话的小姑娘看上去并不像一般的高门小姐,一张脸脏兮兮的,冰糖葫芦的碎渣布满了嘴边。
作为父亲,牵着她的男子显然也是很不满,擦了擦她的脸:“你下次再这么吃,爹爹就不带你出来了。”
不过父亲的话语并没有吓到小姑娘,她满不在乎地哼道:“才不会呢!爹爹最疼我了,要是爹爹下次不带我出来,我就告诉姆妈你又偷偷去拿钱买字画去了。”
“你……”
看着父亲窘迫的眼神,小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在春光明媚的赵府前荡漾开。
镜头一转,却又是一处昏暗的破落院子里。正房的堂前坐着一个满脸煞气的贵妇人。
“夫人,求求你,不要再打了,再打……你就把贺儿打死了……”而在面前,一个穿着白衣小袄的美貌妇人,脸上梨花带雨地求着眼前的贵妇人,还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
贵妇仿佛是没有听到白衣妇人的哀求,拿起雕花棠木桌子上的一个茶盅,慢慢地品着茶。
贵妇身后的几个姬妾和丫鬟脸上虽然都是有一丝不忍,不过看着不怒自威的大夫人却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贺儿年少不懂事,冲撞了夫人,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求求夫人,绕了他吧!”白衣妇人止不住的磕头,额头上都是渗出了丝丝鲜血。
“罢了罢了!把他抬进来吧!平日也是妹妹你宠得他无法无天,才会如此,今天也累了,就当给老大一个教训,等着老爷回府了,再说吧!”
几个家仆连忙将院外趴在一张长凳上的小男孩扶了进来,此时他的屁股上已经满是血污,看上去很是恐怖。
“贺儿……”赵贺的生母杜悦连忙将赵贺抱住,只见他那稚嫩的脸异常苍白,气息微弱,已经是昏了过去。杜悦看着赵贺的样子忍不住又悲从心来,又哭了起来。
端坐在长椅上的贵妇看着妇人的样子就是一阵皱眉,转头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衣着华丽的小男孩。
“广儿,你要记住了,你是赵府的嫡子,以后别像这个不懂教养的小畜生一样!”
杜悦听着赵氏的话语脸上一怔,不过敢怒却是不敢言,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抱起赵贺走向后院。
几日后的赵府后院,赵贺正看着院子中随风飘荡的树叶怔怔出神,身下垫着厚厚的毛毯。旁边小一岁的赵广正和赵氏重金请来的先生下棋,小小的脸上满是汗水,眼中露出强烈的胜负欲。
不远处的开阔地段,更小的赵涉比他两个哥哥更优秀,身边一个虎背熊腰,眉目生光的将军打扮的汉子正手把手教着他如何挥舞一把长刀,那汉子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略微肥胖的小男孩,此时的他正用一把木质长剑刺着靶子,不过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那小胖子也不恼,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木剑,走到桌子上开始喜滋滋地吃起东西来。
汉子看着小胖子就是一阵摇头,转身又开始教导起进步越来越快,越看越顺眼的赵涉。
突然,正在发呆的赵贺被一阵推搡惊醒,转过头来一看原来是这阵子一直来赵府作客的一个小丫头。小丫头眼中全是笑意,显然对赵贺很是亲昵。
一直有着大人记忆的赵贺,本来就不喜欢和这些小孩子玩,也没把这个邋遢的小姑娘放在心上,本来想着摆脱她,就做了几个小玩具给她,没想到现在更加黏着了。
小女孩一来赵府就会找他,而且天天还嚷着以后要做他的新娘,赵贺也当童言无忌的随便应付。天知道其实赵贺连小女孩名字都没记住。
“贺哥哥,你原来在这!前几****来找你,怎么他们都说你不在啊!”小女孩欢呼雀跃地坐在了赵贺身边,眼神中止不住的崇拜和仰慕,口中叽叽喳喳地一直不停。
此话一出,赵贺的脸色就变了,又想起了几日前赵府大房对他的酷刑,身下的疼痛也仿佛回到了身上,愈演愈烈。
“贺哥哥!你看,这是你第一次做给我的木鹤,我让姆妈给它装了点东西,你看漂不漂亮!”小女孩天真烂漫,显然没有注意到出现在赵贺脸上那不应该出于一个小孩子的阴郁神色,还大声的炫耀道。
看着眼前那个自己用普通木板做成的木鹤此时挂满形形色色的珠宝,赵贺忍不住有一阵恍惚。
对啊!眼前的小女孩和赵氏一样都是名门出身,一样都是任性无礼,别看现在这么天真的样子,说不定一样也会仗势欺人。
想着想着赵贺便越来越偏执,眼前小女孩的模样也变成了赵氏那副冷酷刻薄的样子,手中拿着鞭子不断地抽着一个又一个满脸痛苦的人,脸色露出肆虐的快感,嘴里发出疯狂的大叫,而在最后,自己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一遍又一遍地接受着她的鞭笞。
碰!
木鹤一下子被赵贺拍在了地上,瞬间就散落成了几块,五颜六色的珠宝也是洒落了一地。
“我……”赵贺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同样发着呆的女孩,才想起眼前的人不是赵氏,心里很是懊悔,刚想道个歉什么的,不过却是被人打断了。
不远处的几人看着这边的动静都是一阵错愕,连正吃的欢的小胖子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赵贺,你干什么,小姐那么贵重的东西你都敢毁坏。”赵广首先站了出来,而且还是直呼他大哥的姓名,他身边的先生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还是皱了皱眉头。
本来想要安慰一下小女孩的赵贺,听到赵广的质问,不好的回忆又盘旋在了脑海中,心中的一口闷气就升了起来:“我就是不喜欢她,怎么样!你不爽,就向你娘报告去,再赏我一次家法好了。”
“贺哥哥,为什么?”
看着小女孩眼中那仿佛心碎的眼神,赵贺忍不住一阵胸闷,头脑一热便开口道:“怎么?看什么看!不知道整天缠着我很讨厌么?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这种黏人的女孩子。以后别有事没事靠过来。”
说完也不管跪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小女孩,还有想要上来争论的赵广,赵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坐起身来,走出了院子。
反正那妮子以后还会来,到时候再道歉好了。刚走出来赵贺就后悔了,不过当时他这样想着也就没有回去。
不过赵贺没有想到,那个女孩从此再也没有再来过赵府。赵贺虽然愧疚,不过也没去主动打听小女孩的下落,时光匆匆,他便慢慢地忘了她。
他更想不到的是,那个被他碰碎的木鹤碎片被小女孩当宝贝一般一直保存了下来,就连女孩出嫁的时候都是放在了自己的新房里。
那个女孩,叫周洛洛……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当年的一个个小孩子都慢慢长大了,当初邋遢的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了整个金陵的屈指可数的大美人。赵涉在军队里也是顺风顺水,朝着自己的目标二叔不断靠近着,当初叫他武功的汉子也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帅。赵广成了赵家明面上的继承人,在赵氏的刻意铺路下平步青云。
赵贺也变了,不过他的变在人们的眼里却是不光彩的,作为赵家大少爷却是变相入赘一般住进了周府。不过他本人倒是不怎么在乎,还是我行我素,过着貌似浑浑噩噩的日子。不过他可能也不会想到,一直他认为离自己很远的妻子的心,其实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哪怕曾经被他狠狠伤过。
“圣女殿下,光明宫的宴席要开始了,大明王吩咐奴婢来催催。”
听着门外侍女的催促声,周洛洛终于是清醒了过来,又看了一眼手中有点破碎但还是能勉强看出是个鸟的木雕,咬了咬嘴唇,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贺哥哥,我们来世再做夫妻吧!
“来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周洛洛终于是打开了沉重的房门。
夜明珠传来的光芒照耀在周洛洛的金缕玉衣上更增添了一丝神采,碧绿的玉片,耀眼的金丝看上去更加华贵,衬着周洛洛的容易更是锦上添花。
不过它的主人眼中却宛如一潭死水,眸子中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
躺在车厢里的赵贺不知怎么的总是感觉心神不宁的,一直无法入睡,不断地辗转着身体。
“喂!别以为好了一点,就开始毛毛躁躁的,你不想睡,我还想睡呢!”一边的金花也是恼了,不满地出声。
“赵贺,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一边的曲妙龄心肠可是好多了,一看赵贺睡不着就开始关心起来。
“没事,只是有点心烦而已。”赵贺摆了摆手,示意她多虑了。
“哎!是不是为了那个盒子啊!你就告诉我们怎么打开吧!”金花眼珠一转,又想起了前几天拿到的那个古怪的黑色木匣。
那天就当他们想要逃跑的时候,一头黑色巨虎就冲进了车队之中,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剩下的侍卫,就当它要调转头来对付赵贺他们的时候,赵贺口中的几声怪叫却是让那巨虎停住了脚步。
随后那巨虎还露出令人跌破眼镜的貌似人才有的疑惑的表情,足足盯了赵贺他们几分钟,最后在赵贺再次开口后,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车队。
金花看着从那个大马车里搜出来的一个黑木匣,就是一阵惊奇。
“一个足足能塞进几匹壮马的车厢就空荡荡地躺着这一个破木盒子。真是匪夷所思啊!”金花目光灼灼地看着赵贺,手轻轻地抚在了木盒的开口出的那几个机关,“而且这木盒这么难打开,我都试了无数次了,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看来是要一把钥匙。你说有办法打开不会是吹牛吧!你要是真有办法,就打开给我们看看,这帮人拼死要保护的到底是什么宝物。”
金花也不是没有想过砸开盒子,不过盒子背后的几个字却是断了她的念想:
驼子求明珠,八仙共扶持。
两仪生四象,乾坤亦转移。
盒中秘宝只可智取,如若暴力开启,盒毁宝亦毁。
看着木盒上的那个八卦图钥匙孔,以及那句熟悉的口诀,赵贺就是一阵苦笑,恐怕能解的就只有自己了吧!
“信不信由你,不过里面什么东西,恐怕金花小姐你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赵贺握紧了手中的一个药瓶,“还是我应该叫你悦心女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