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谢然在包厢外就这样看着照片中，永远都只是少年模样的慕希，包厢内这时有人出来要去洗手间，看到谢然低着头站在外面，大概是出于礼貌她走过谢然时，开口打了声招呼。
“谢少，怎么不进去？”
谢然抬头，他看了看这女孩，是网剧的女主角左薇，这姑娘对着他冷下去的神色也不怕，笑的依旧文文气气的，衬着她穿的一身浅色长裙看着格外的文艺女神范。
谢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合上手中的钱夹转身朝包厢走去，左薇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收起脸上的笑离开。
进了包厢，里面几个人明显已经喝醉，比如说盛铭锆，这货衬衫扣子开了好几颗，散了领子正和几个大男人划拳。谢然绕过盛铭锆，目光下意识的寻找谢希的身影，便看到谢希挺正常的坐在那里夹菜吃。
谢然便走过去，谢希身旁的位置空着，谢然直接坐到谢希身边，他看着谢希，仔细的看着，渐渐心底生出滔天的荒唐感。
不一样，从外表到身高，从名字到身份，都不一样。
谢然看着看着十指如针扎般生出细密的疼痛，他给自己找了个荒唐到令人发指的希望，这一刻意识到这个希望是多么的荒唐他便无法抑制的生出绝望。
慕希当然不知道谢然心底此刻所想所感，他吃了几口菜，然后转过脑袋看向安建国，这大叔正傻乎乎的对着空气笑，慕希看着也笑起来。
谢然心里绝望的厉害，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谢希，他便看到谢希丢了筷子转过脑袋和安建国俩人对着傻笑。
笑的特别傻气，谢然看着看着便是十指握紧，谢希此刻的笑和他钱夹中照片上的少年奇迹般的重合起来。
安建国笑着笑着开口大声的朗诵起来现代诗：“那时我们有梦想，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这样说着，安建国还拿起一杯酒朝慕希举了举，说到最后一句他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下去，然后就是杯子一扔……碎了，伴随着这碎玻璃的声音，安建国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起来，嘴里还喊道：“我的青春啊！我的电影梦啊！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啊！呜呜呜……”
慕希则还是在笑，傻乎乎的笑，笑着笑着他转过脑袋，改成面对着谢然，谢然猝不及防的便对上慕希有些散乱的刘海下，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一改往日给人阴郁外表的表象，这会儿这个青年笑的傻气，看着竟是多了几分青涩与单纯，谢然看着这个样子的青年，听到他笑嘻嘻的开口：“谢然，我也会很多现代诗，背给你听啊！”
谢然皱眉，心想这家伙也喝醉了啊，他正想开口，那边青年压低了声音已经开始朗诵，他的声音不像刚刚安建国那样是发泄感情般的大声诵读，而是低低沉沉的，配着那双专注的、看着你的黝黑眸子，就像是这诗只为你一人而诵读。
看着，竟是情深不已，不仅深情还也专情。
“篱边的桃花快谢了，三朵两朵缀在细叶下等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田园，你怎么还不来……”慕希眼神专注，说出的话音色低沉却温柔的不可思议。
谢然有些沉默的听着，然后他听到这青年声音大了些，带着奇异的悲伤继续的诵读——
“隔岸的爱情爱得朴素荒凉，是什么样的深水让我缄默。”
谢然愣住，他看到青年笑了，笑的难过却又深情，这青年垂下头眼睛不再盯着他，声音变的轻下去：“你不涉水，我不渡船，你等一次洪峰急转，而我，只为等你每夜点亮灯盏，抽身扑向火。”
话至末尾，含糊不可闻，谢然有些担忧的伸出手想抬起青年的脑袋，慕希却是自个儿忽的站起来，他满脸斗气，跟个小愤青似的开始下一首诗歌的背诵，左薇这个时候回来了，便看到他们谢导语气像个愤青激志昂扬的，可是她细听谢导开口大声朗诵的诗，顿时扶额。
“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底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背着背着左薇便又看到谢导打了个嗝，然后他坐回去，眼神迷茫的喃喃自语：“后面是什么来着？”
“谢然你知道么？”谢然正被慕希这一出弄得发愣，冷不丁这醉鬼就转过头问他，谢然好脾气的摇了摇头，安静回道：“我不知道。”
“你那么优秀，也有不知道的？嘿嘿……”慕希得到否定的答案傻笑起来，然后他又打了个嗝，接下来这家伙眼睛亮了，“想起来了！”
慕希笑起来，继续大声的朗诵：“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慕希朗诵完，开始下一轮傻笑，谢然叹了口气，他掩下心中千万疑问、万种荒唐，伸出手拍了拍这青年，慕希感觉到了侧过身对着谢然，他眨眨眼，歪歪脑袋：“谢然，干什么呀？”
谢然心脏停了一下，无他，少年的语气动作和幼时的慕希完全重合，谢然嘴里发涩：“没什么，你喝醉了……艾伦。”
“我没醉……”慕希又歪脑袋，语气很是单纯的开口，和平常的阴郁嘴欠、自我爱调侃的青年一点都不像了，谢然抿了抿嘴，他笑了笑：“你确实醉了，艾伦你——”
话语戛然而止，慕希和疯了一样，他眼中快速的堆满泪水，谢然只看到这一瞬，他接下来只听到这青年痛苦的背诵起别的话语——
“巨大的夕阳落下……”慕希低垂着头，他甚至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谢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这青年声音痛苦而艰涩，他说着什么，说着什么让他不想再回想可还是要说出来的话。
“日轮之下少年又回想起空无一人的夜空下，安静到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少女……谢然……”
慕希抬起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缓缓的落下，谢然却是比他更痛苦，他微微弓起身子，大声的呼气，他听到谢希——
不，不是谢希。
谢然大口呼出一口气，他笑起来，他听到他的小希平静的背诵到这段话的结尾，语调安静，一如当年。
“爱一个人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的，有时候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