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透着窗帘布的一点缝隙看着窗外的混乱世界,直到现在,他还有种不能确认的感觉,他开始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个梦?
夜色的瞳孔,还是没能控制压抑的心情,微微颤动起来,拳缓缓地握紧。
原本安静美好的生活,从他送他妻子小柔和儿子严溪客去医院的那一天彻底分崩离析。
从三天前,严律下班回来,发现自己的妻子小柔倒在自家门口,脸色惨白,浑身出冷汗地发抖,手臂还被什么咬了一口,整只袖子都被鲜红的血给浸湿了,他急忙把妻子抱起来进了家门,做了紧急处理。
怎么会这样,谁动了他的小柔。在医院出事了怎么没有治疗一下就跑来了家里?难道医院发生了什么?
严律脸色阴沉,而又自责,如果他陪着妻子和儿子去医院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男人冷静地迅速处理好妻子的伤口,妻子的伤必须去医院处理才可以,他必须带昏迷的妻子去医院。
妻子手臂上被人咬伤的诡异伤口,而后她整个人发热,不停地出冷汗,昏迷不醒。她的病像一种病毒蔓延,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皮肤干陷,眼白发青,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本来想带小柔去医院的严律敏感地察觉从医院回来的小柔和儿子一定在医院遇到了什么事情。
而很快,严律就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亲眼目睹楼下街道上一个路人被突然冲出来的疯子咬断了脖子上的颈动脉,当时鲜血洒了一地,而疯子竟然津津有味地撕咬那还在抽搐的身体,甚至在吞食着无辜路人的血肉。
这个世界,是疯了么??
严律后退一步,僵硬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才发现他儿子严溪客也静静站在窗边看着这血腥的一幕。
安静地看着,这个世界分崩离析。
他连忙捂着儿子的眼睛,尽可能安抚好自己的儿子。
“溪客,别看。”
他苦涩而又无力地说着,嗓子沙哑的有些厉害。
安静的孩子反感地抗拒了一下,夜色的眼睛里满是冷漠,却又仿佛被男人身上的体温给温暖了,一动不动,严律看着卧室里发高烧昏迷的小柔,眼里却满是伤痛。
在电影里出现的末世,丧尸横行,居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的生活,严律都有些不不相信。
一定是做梦……
他蹲下身体,将严溪客抱紧,安抚着他的孩子,同时安抚着自己略焦虑的心。
“溪客,别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欺欺人的言语,严律自己也不相信,小柔被不知名的东西咬伤,溪客又有自闭症,他一个人必须好好保护他们……
很快整理思绪的男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家里所有的食物给清点了一遍,差不多勉勉强强够他们2个星期的口粮。这让严律脸色有些难看,他先给家里所有能装水的器皿都装了自来水,桶装水刚好末世前一天送来,还是满满地一大桶,这让严律稍微放宽了心。
但是他英俊的脸上,眉一直紧皱着。
小区里随时都可能会面临停水停电的可能,家里蜡烛还有一些,为了防止丧尸进来房子里,严律把所有的门窗都加固了,防盗门一直处于反锁状态,所有窗帘都被拉上。
特地叮嘱溪客不要轻易掀开窗帘,但是因为自己儿子自闭症,能不能听进去他的话都是问题,所以严律基本是将严溪客寸步不离地带在身边,除了进去照顾小柔的时候。
他的车停在停车场,后备有汽油,等小柔的情况稳定后,他们可以开着那辆车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
等小柔,好了后,他们就离开。
看着被慢慢感染的妻子,严律明明知道自己妻子很可能会成为丧尸,他却固执地不愿意放弃。
严律将儿子送到他的卧室里,让他休息,自己一个人来到主卧,看着高烧中,已经开始无意识在挣扎,发出细小声音,眼球泛青,手脚却被束缚的女人,一向坚忍的脸上也带上了一丝脆弱。
他握住自己妻子被固定在床边的手贴在自己脸边抚慰,心疼地看着小柔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嘴里在不断地自责和道歉。
“对不起,小柔……结婚的时候说好保护你一辈子,却让你变成这样子……”
男人的眼神里盛满了温柔和伤痛,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小柔会好的,小柔会好的。
如果小柔不会好了,他其实也愿意跟着她一块走,他不介意自己变成丧尸……
男人眼里满满都是坚定,几近深情地吻在女人过度苍白的手上,说好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生老还是病死……
门被嘎吱一声打开,严律回过头看着推门而入的严溪客,严溪客眼神安静,漂亮的眼眸里诡异地带着冰冷地注视着严律,一动不动。
这让严律被一盆冷水淋透,猛地清醒过来,他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刚刚的想法几近于病态,他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有刚刚那么可怕和无聊的想法,他还有溪客,怎么可以轻易舍弃掉自己的孩子自杀,这样不仅小柔不会原谅他,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有些无力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呻/吟了一声。
而后他在心底叹口气,抿了抿性感的薄唇,松开女人苍白的手,起身迈着长腿,朝严溪客走过去。
“溪客,以后不要来妈妈的卧室。”严律蹲下身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手指抚摸着严溪客精致可爱的脸蛋,神态严肃,更多的却是无奈。
“她生病了……”
严溪客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眼神冷淡,小手一伸抱住了男人的脖子,安静地趴男人怀里,不肯松手,感受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和那温暖人心的温度。
严律只好将严溪客抱起来,确认叶小柔不会挣脱束缚,锁好主卧的门,将溪客送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卧室里去。
他抱着严溪客离开的时候,没有看到怀里的孩子朝床上的女人投去的眼神。
冰冷而带着嘲笑。
肆虐着无尽的恶意。
仿佛在对床上昏迷的女人嘲讽地说,你就是一个死人,凭什么和我争?
小孩紧紧抱住自己的父亲,小小的身体像藤蔓一样将男人缠绕,侵占男人的全部,吸引男人所有的注意力,将任何侵占男人的外来者驱赶殆尽。
不知情的严律将严溪客放在柔软的床上,疼爱地抚摸着小孩的头,哄着小孩乖乖入睡。
本来想再去看看小柔,却被严溪客拉扯住衣角,严律楞楞地看着那只拉住他衣角颤抖的小手,看了一会才紧紧回握住那只小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爸爸不走,溪客别怕。”
他看着严溪客,眼里带着宠溺的爱意,低下头在严溪客的额头亲了亲,带着浓浓父爱的吻,安抚着严溪客。
会害怕么儿子……如果妈妈会伤害你,让你害怕……爸爸会保护你的……
严律看着严溪客的眼神里,温柔而又带着隐隐的黑暗。
任何伤害溪客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
连小柔也不可以……
严律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不对劲,当他靠近叶小柔时,他满脑子,全身全心都是小柔,而当他接触到严溪客,仿佛他的最重要的人是严溪客,是他的孩子,连小柔也比不上。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叶小柔和严溪客争夺的盘中餐,无论是靠近哪一方,他自己的理智都会消失不见,被人掌控思维。
他怎么会想到,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几近温柔的吻,抹去了小孩看到男人亲吻女人手背的内心暴虐到疯狂的嫉妒。
尽管他没有任何反应,内心却像是平静湖面下波涛汹涌的暗流,肆虐不断。
不够……father,还不够……
想亲吻男人的唇,抚摸男人的身体,想要占有男人的一切……
浑身的毛孔都在控诉着饥渴难耐……
想要男人安抚……
可是,他死也不会忘记。
严溪客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脆弱易折……
那一天,男人对“他们”的拒绝,甚至是想要逃离……
不可饶恕。
严溪客睁开眼对上男人疼爱的眼神,眼底带着抗拒的冷漠。
而后,小孩疏离地松开了拉住男人衣角的手,翻身背对着男人躺下睡觉。
严律没有发现严溪客在闹脾气,他看到孩子安静地要睡着了,于是给他盖上被子后退出房间。
背对男人的严溪客睁开眼,精致漂亮的眼里满带血丝,和无穷无尽的恨。
简单洗漱后的严律换好衣服后,再次确认被感染的小柔没有挣脱绳索的束缚,严律一脚踏进了自己儿子的房间。
一打开门就看到原本背对门的小孩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盯着门,不由好笑。
走过来再次温柔地亲了严溪客漂亮脸蛋一口,严律突然觉得,有儿子在,他焦虑的心情就莫名地被安抚下来。
溪客,我的儿子,我的宝贝。
男人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将严溪客搂紧胸膛里,闭眼睡去。
感受到男人陷入沉睡,严溪客面目表情地贴在男人的胸口,毫无感情波动的眼里缓缓流转着淡淡的流光。
——father,你爱我么?
睡梦中的严律朦朦胧胧听到一个声音……
——爱。
——那么,为什么还不解决掉叶小柔?
——……她是我的妻子,你的母亲。
——可是,我的father,她会变成丧尸,会伤害我。你想看到我被伤害么?
——不,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那么,杀了她吧。
深藏在严溪客身体里的灵魂像透出严溪客幼小的身体,幻化成成年男人的模样,如果严律还残留着记忆,他第一眼就会认出来。
只是可惜,男人没有任何关于系统的记忆。
一丝也没有。
幻化出来的身体坚持不了太久,严溪客皱着眉,看着沉睡在梦里还带着抗拒的男人,伸出手扣住男人的头,惩罚地强迫男人和他深吻,吸吮对方嘴里甜美的唾液,又强迫男人吞下他的唾液,舌头肆虐在男人的口腔里,侵占所有空间。
——那么,杀了她吧,father。
严律被吻得呼吸困难,他想要挣扎,但是他还在睡梦中,就算紧皱着眉也无法挣脱那个吞噬一样的吻。
更何况那条骇人听闻的命令。
——……好。
可是,他就像鬼使神差一样地答应了下来,不受自己的控制。
而等严律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站在了地狱里。
严律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对,他不应该抱着溪客在睡觉么?为什么会出现在主卧?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不理解这些血液是从哪里来的,而后他的视线看到了地上的刀,以及睡在满床鲜血上的女人。
严律脑子里的一切轰然崩塌。
他颤抖着,像是被什么压垮了身体着,佝偻着,他想伸出手去抚摸叶小柔的脸,去唤醒自己沉睡的妻子,但是,他看到自己满手的血,看到地上的刀,还有女人身上,脸上狰狞的伤口……
严律的视线里一片模糊,他退后几步,而后看到站在角落里的严溪客,孩子依旧平静的眼神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严律看不出那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物品的眼神,他以为严溪客看到他杀死叶小柔的全部过程,所以才会这样看着他,这个认知让他几近崩溃。
他杀了他的妻子,他杀了叶小柔。
他是个杀人犯。
严律痛苦地哽咽着,跪在床边身体颤抖,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怎么可能会杀了叶小柔,一定是在做梦……
一定是在做梦……
谁来救救他……
谁来救救他。
而走过来的严溪客如同救世主一样,他将可怜的严律抱住,用他的小手,安抚着男人。
father,你做的很对,那个女人想要伤害我,而你为了保护我才杀了那个女人。
你看看床上那个女人,她已经变成了丧尸了。
所以,father,你不必内疚。
严律的瞳孔剧烈颤动着,内心不停地询问自己真相真的是这样么……
是么?是么?真的是这样么?
而后严律伸出手,死死抱住了安静的严溪客,像是抱住最后的一根稻草一样,绝望到了顶点。
是的。我的father,你做的很对。
你终将只属于我,我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