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命运很奇怪,当你想遗忘什么,就会偏偏遇到什么。
当沐香草高高举着接站牌,来迎接她的又一批团友时,她并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与那个人再次相逢,他以全陪的身份来到她面前,并温和的唤着她的名字:“香草。”
看见他那一刻,她的心怦怦狂跳个不停,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可他却那么清晰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么巧,”她故作平静的说。更没想到更巧的是,她居然是他们团队的导游。
只见他挥着旗子大声招呼后边的游客们:“导游在这儿,大家拿到行李后,从这里出来。”
沐香草都不敢相信,他所谓的导游就是她,她再次看了看全陪的名字,苏珊珊。
“弄错了吧,你看清楚点儿,我的全陪是个女导游,叫苏珊珊。”她毫不客气的解释道。
“没错,苏珊珊是我们社的导游,她临时生病了。所以,我就顶上了。这事情真是太巧了,哈!”他略显尴尬的笑着。
一切巧合得太离奇。这个团一开始明明就点名要她接,按理说,她的讲解不是最棒,搞气氛或组织能力都很普通。没理由点她的。而现在安排好的全陪导游又临时生病,苏晨顶上了。分明就是他刻意安排好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为了见她,好卸下心中的内疚感,从此两不相欠?那么,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呢,对爷爷去世的终身抱憾呢。这些真能轻易的一笔勾销?
“不,我办不到,办不到。”在回酒店的路上,磕磕绊绊致完欢迎词她就沉默了。然后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困扰着久久不能平静。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曾经的种种,不知为什么,那一刻想起来的全是悲伤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再次在脑海中回放,喉咙处像被什么紧紧卡住,她怕自己会撑不下去,所以用手紧紧抓住座椅。她沉重的呼吸声和叹息声在空气中悠悠荡漾开来。
聪明如苏晨,当然把这一切都看见眼里,顿感心如刀割。他当然明白,自己伤这个善良纯真的女孩太深太重,重到她弱不禁风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深到让她好不容易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来修复的看似就要好的伤疤。又被他的闯入无情的撕裂开来,啼血成河。
可是这些日子,他也过得并不痛快,也一直活在自责内疚之中。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沐香草的身影,想起她温暖如春风般的笑容,如清泉般的言语。想起她总是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事事为他考虑。想起自己的那个家,被她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回忆越多,就越是对她愧疚万分。所以,总想找个机会跟她当面认真的说一声对不起。
把游客送入酒店入住后,见苏晨还在大堂坐着。她朝他走去,朝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走去,才短短几个月时间没见,他已经微微有些发福了,还留了胡子,倒显得更稳重成熟些。但是满脸的憔悴倦容,透露出他过得并不好,起码很奔波。可是,这些与她沐香草何干,她自然也懒得理会。
“你还好吗?”苏晨突然关切的问道,他看到香草也有了些变化,变得更成熟,更从容。
她的心被戳了一下,马上毫不客气的说道:“这话问的矫情,我好不好与你何干?”
苏晨略显尴尬的坐在那儿,想说什么又怕被她炮轰,不说吧,觉得也很是不妥。
“早点休息,我会跟公司申请,明天换一个导游过来。”沐香草在这一刻当然不会再顾及他什么感受了。
“为什么?你不想见我吗?”他的眼睛里略过一丝失落。
“说实话,有你在,我没办法在状态上。”
“其实,这次我是专程为你而来,我希望我们能够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次,放下彼此心中的芥蒂和心结。”
“哼。“她冷笑:”我们之间还有必要谈吗?当我悲痛万分在西湖后山等你想要和你谈谈时,那个时候你去了哪里?也就在那段时间,我的爷爷去世,我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个心结我怎么解?当你的前女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知道这一切时可以幸灾乐祸的嘲笑我活该时,我该怎么面对她?是,我活该,我自作自受,我认,我不怨别人,只怨我自己。再见!”她说完这些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香草。”苏晨忽然拉住她的手臂,一脸悲伤:“这几个月我也过得并不轻松,我不敢祈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只想找个机会跟你亲口说声‘对不起。’
四目相对,沐香草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内疚,隐痛和真诚。她其实也一直想听他亲口说这句话。可当他真的说了的时候,一股气流涌上心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朝外边走去。
走到门口举目四望,再次有一种想要痛哭的冲动。“对不起”这几个简单的字却意义深远,在许多关系当中,它是一剂疗伤药,也可能是化解所有矛盾和隔阂的神奇药水。是让所有恩怨平息的前奏,也许因为这句“对不起”能够让许多事情化干戈为玉帛,能将恩怨一笔勾销。另一方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说一句“没关系”,然后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可就在感情当中,当其中一个人说“对不起”时,另一方却是感慨万千,内心百般滋味。“对不起”意味着辜负,放弃,伤害,再大度的人也没法大大方方的说一句:“没关系!”所以有时候这句满怀诚意的“对不起”也可能是伤人的利刀。也对,就是这一把利刀才能剪断情缘,斩断情丝。
沐香草努力平复着情绪,然后给李思贤打了电话,说自己不舒服,希望明天换他顶上。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上医院。”对方十分关却的问道。
“没事,一点小毛病,不碍事,不用上医院。”
“如果只是一点小毛病,你就坚持坚持吧。我明天也接团,你不是那么娇气的,对吧?”
沐香草只好挂了电话,怏怏回到小院里。何夕和沈清澈正在院子里创作漫画。何夕画,沈清澈配台词。他们俩似乎越来越默契了。
沐香草和他们匆匆打了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两个人明显感觉到沐香草今天的情绪不对。换平时,她脸上总是带着春风般的微笑,会兴匆匆跑过来看看何夕的创作,或赞美或调侃几句。哪像今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见沐香草径自回了房间还关了门。俩人就猜到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沈清澈走到她门口敲门:“香草,吃饭了吗?”
“吃过了。”对方淡淡答道。
“你先开门。我有话要问你。”沈清澈命令道。
给她打开门后,沐香草再次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床上坐下。
“怎么啦?是出了什么事吗?”沈清澈关切的问。
“没有,就是天天带团,感觉有点累了,头疼。休息好了就好。”
沈清澈直视她:“不对,你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哭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跟姐姐如实招来。”
“姐姐,你知道这次的全陪是谁吗?就是那个人,苏晨,“沐香草忽然哭了:“有他在,我根本没办法进入状态。所以,你明天可以帮我带这个团吗?”
“哦,原来是这样,怎么会那么巧?”沈清澈才恍然大悟。
“不是巧,是他刻意安排的,他想找个机会和我好好谈谈。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要不是见到他,我以为我的伤疤已经愈合了。可他为什么要来,还再次把它血淋淋的撕扯开。”沐香草心中一阵阵钝痛,仿佛感觉到自己血淋淋的伤口在滴血。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你们真有必要谈谈,不然你的疙瘩就会永远搁在那儿,除非一辈子都不见面。不然,不管什么时候见着,那伤口一样会被撕裂,会化脓。聊开了。也许就能真正放下,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咱大度一点。而且你不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不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吗?”
香草觉得沈清澈的话有些道理。是应该和他好好聊一聊,如果自己拒绝,自己倒还好,对他来说,那可能真会成为一辈子扎在心口的刺,一辈子都会有负罪感。但是她是个宽容的人,并不似霍小玉那般刚烈决绝,对辜负自己的人许下毒咒,变成厉鬼也不饶恕。会辜负你的人,不值得你记恨。现在的女子,对这一点想的倒是通彻的多。但是,对于沐香草来说,还有一点对她很重要。那就是他有没有爱过自己,对自己来说意义真的不一样,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曾经全心全意付出的一段感情,有没有换回一点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