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水走进郝帅的办公室时,听见沐香草正低着头小声的解释着:“我们要进寺庙时看见有一个团队出来,情绪很激动的和导游吵了起来,好像是在里面花了很多钱。游客们看了以后就,就不想进去了。所以……”
“所以你就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啦?是不是?”郝帅十分气恼的敲着桌子质问着:“你是个导游,在那个时候你怎么还能让他们站在那儿看热闹呢,难道连控团你都不会吗?”
“是我让她离开了。”沈秋水不缓不慢的走进来解释着:“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强制拉进去,肯定要砸的。而且导游就等着被鄙视和恶心吧。”
“沈秋水,你是可以不用遵守游戏规则。但是她不行,你这样会害了她,你知道吗?”
沈秋水忽然沉默着了他半饷,然后低头一笑,眼神里带着些许忧伤:“你们总是觉得我是因为某种关系,所以可以无所忌惮的为所欲为。但是我知道我没有,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该做的,是每个旅游从业人员都该这么做的。也许吧,因为某些原因我可以任意些。但这绝对不是错的,好比这次,虽然没进寺庙,但我们的购物成绩还不错。沐香草的也不错对不对?”她看向沐香草时,沐香草点了点头:“所以不要只盯着表象的东西看,许多事物要看到它的本质。”
她似乎被什么触动到似的,神情越发的感伤。
“可是这件事情上,方总恐怕也只会拿她开刀。“郝帅早就看出来,方敏不单是恨沈秋水,还很怕她。
“有什么事儿我担着。”沈秋水说完头也不会的匆匆离开了。
“让他们(游客)写证明了吗?”郝帅问。
“写啦!”沐香草赶紧从包里拿出了游客们一起签字不进寺庙的证明。还好这件事情她跟郝帅打电话汇报过,他教她让游客们写份证明。
“嗯,给我。”郝帅赞许的点点头,这个女孩虽然单纯迷糊,但还不至于笨死。
后来沐香草不知道,管理层们是怎么样来讨论处理她的问题的,但她相信沈秋水和郝帅都一定会尽所能帮她,所以她没听到如郝帅预言的被开除的消息。但自那以后她却很久没接到派团电话。连和她一起进公司的和淼淼都接第二个团了。这让欠了一屁股债的沐香草很慌,给导游经理郝帅打了电话。
“沐香草,居于上次那事儿,公司给你的处分是停团一个月,另外扣押金一千块。你接不接受,如果不接受的话就来办手续吧。”电话那头的郝帅声音显得很低沉。
“那沈秋水呢,公司是怎么处理她的?”沐香草好奇地问到,她当然听出郝帅说的办手续就是辞职。
“她,你觉得公司会怎么处理?”郝帅反问道:“所以我说过,你不要学她。”
挂了电话后,沐香草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去公司辞职。虽然这种决绝般的决定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力量,但还是会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悲哀和迷茫。坐在公车上的她,像一个没有表情没有思想的木偶。但其实她的内心烦闷不已:
“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虽然这个问题在她脑海里闪动不止,但是很快她就想清楚了答案。职场中永远只有三种人站得稳脚跟,一种是有关系靠山的,一种是有能力的,还有另一种是有样貌和心机的。如果这几样都没有,就注定要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特别是那些不愿随波逐流,对游戏规则提出异议,会发出异样声音的人。
走到公司门口时她遇到了苏晨,苏晨也是听说了她的事的。所以看见她朝自己无精打采的走过来时,就主动迎了上去问“是来拿行程单?”
她摇头,一副苦相:“被停团了,是来辞职的。”
苏晨把她拉到了附近的一个冰淇淋店,认真的问:“想好了吗?可不要冲动行事。”
“还有什么可想的,我总是与这个行业格格不入,我很想挣钱,可我的良心每天都在接受煎熬。我自以为可以凭努力和诚意来做事,可我发现错啦,这样的人只会成为炮灰。然后我就明白,这个行业不需要良心,脸皮和真诚。不,是这个社会都不需要。”她丧气的这么想着快哭了。
苏晨给她递了纸巾,他非常理解她的无奈,愤怒和悲伤。因为自己也常常有过,可是他们又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最后只有从了那句话,当你改变不了环境,只有去改变自己来适应环境,许多人都这么做了不是吗?虽然,他有多不希望面前这个如栀子花一般纯洁,美好的女孩留在这个环境中。可他却不能,也不会去左右他,他只是想听听她,自己心里的声音。
“离开春光,还打算留在这个行业吗?”他问。
“嗯。”她点点头,表情又变得憧憬起来:“在哪儿摔倒就要在哪爬起来,你说是吧?总有一天,我也要站在他们那个高度来重新审视这个行业,也许,我还有能力做些什么呢。“苏晨已经听出来,她虽然抱怨,却没有要逃避的意思。而且正如叶桐说所她很固执。
“那我提醒你,你即使辞了职不管到大社小社,都一样存在着和春光一样的重重压力,更有甚者人均购物要达到一定数额,达不到的交钱。有些自费的景点游客愿不愿去,导游都得把钱交出来的。“
”哈?“沐香草吃惊的吸了口气,转而有些神色黯然,不停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今的旅游业混乱到什么程度,游客交几百块钱算是好的,有些地方地接社不但一分钱不收,还倒贴钱给组团社。然后,把所有的压力统统转嫁到导游身上。所以你要想好,如果想辞职就干脆离开这个行业得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会离开吗?”沐香草十分好奇的看着苏晨。
“我和你不一样,有些事我能接受,而你不能。如果你把它(旅游业)当成你的家人。而对于家人,不管它是体弱多病也好,万恶不赦也罢。或者让你感到羞辱痛苦也好,它什么也给不了你也罢。最终它和你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无法改变,你就得无条件的去爱它,去接纳它。然后等待着有一天用你的能力去帮助它,去改变它,让它新生。”苏晨这一番话让沐香草心绪澎湃,茅塞顿开。
而且她惊喜的发现她们俩有着共通之处,因为自己也和叶桐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有他这般透彻罢了。她猛然觉得自己也可以用这个说服自己,因为当它(旅游业)是亲人,所以不会轻言离开。而且这里还有她舍不得离开的人呢。
她笑看着面前这个人,今天怎么觉得他越发的俊朗帅气,就因为那番话拨动了她的心弦。他说,如果是亲人,就会无条件去爱,去接纳。那么,如果他爱一个女孩,也一定是这样的,无条件去爱她,接纳她,呵护她。这样的人做他的爱人有多幸福。
当她内心泛起无数甜蜜幻想的时候,一根无情的叫现实的弦,忽然在心里“噹”弹了一下。提醒她,她有女朋友,而且是你的好朋友。想到这里,她的心被狠狠的刺痛了。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这些情绪,努力想着别的话题:
“如果在团上遇到很多你不想做,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的时候,你都是怎么想?怎么做的呢?我常常想着,你微信上的签名“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净而不染,知巧不用。真的可以做到这样吗?”说到这里她又变得很忧伤。
“那个时候,我往往什么都不想,尽所能去做。不去想患得患失,不去想压力山大,不去有太多的感慨,不去把自己太当回事,因为这些,都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判断力。”
沐香草还是去了一趟办公室,因为她曾在电话里跟郝帅表示过她要辞职。到郝帅办公室时,见他匆匆收拾着文件似乎要出门:“要出去吗?”她搓着手不自然的问。
“嗯,有个团队遭投诉要去处理。”他抬头看看她:“你要办辞职的话,去找黄主任就行。”
“可是,可是我还欠你那么多钱。就这么走了,你不怕我不还你吗?还是?你会把我的押金拿去抵?”她小心的试探着。
“但是你觉得呆不下去,我也不能强留你是不是?你的押金给你退,一个小姑娘身上要没点钱该有多难。”他这话让沐香草有些想哭了。
“我想,我还是留下来,等把欠你的钱挣够了再考虑辞职吧。”她说。
郝帅居然有些高兴,他笑了笑,然后走到她面前拍拍的头调侃道:“开窍了?”
沐香草也跟着笑。
“这就对啦,你这样的女孩儿,去哪儿都一样会遇到许多刺手的问题,就当是成长路上栽了跟斗,再爬起来不就得了。再说这个月淡季也没有多少团,一晃眼就过去了。再说,你到别处还有人这样帮着你吗?再说你还欠我钱哪!”
沐香草忽然瞪大眼睛威胁到:“再说。”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