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本书同其他的书一起包了起来,递给千裳。付过钱,三人走出万书阁。书单上的大半数都已买到,但有一些特别的书这里没有,要去专门的地方买。反正时间相当充裕,回了皇幼院也无事可做,三人便在绿野商坪里闲逛起来。
千裳看了看购书单,还有观星术、易理、机关术、阵法等几科书没买,刚好走到一家店前,店外的架子上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千裳凑近一个装满了闪光的碎屑的瓶子,好奇道:“这是什么?”
“是星星的碎片。”一个低沉却柔和的声音从店内传来,随即走出一个青衫老者,面容清隽,雪白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
星星的碎片?千裳诧异地看着那些钻石一般闪闪发光的碎屑,难道这个世界的陨石这么漂亮?
“小姑娘,是你问的?”老者朝她俯下身。
千裳迟疑了一下才答:“是。”心里有些忐忑,难道自己太无知了?
老者看了他们一眼:“是来买书的?”
千裳点点头,把购书单递过去,老者却并未伸手来接,只扫了一眼便走进店里,千裳跟进店内,一抬头不觉大吃一惊。在外面只看见店内一片漆黑,走进来却仿佛置身在银河之中,身周繁星万点,浑然一体却又自成格局,每走一步四周的星星排列都会变化,即便是站在原地不动,星星也会自动流转变换格局,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星空法阵之中。
东宫苍龙、西宫白虎、南宫朱雀、北宫玄武......千裳一个一个看过去,不知不觉便看得入神了。
“星河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千裳不自觉地点头,这才发现青衫老者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身边。
“世人往往沉迷于表象的繁华,却不能探得内里的真实,不若这星河,表现的永远是真实的运转。”闻言,青衫老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这时,原本平稳运转的星河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远处的星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星星被吸入其中,明知这里只是幻象,千裳还是感到自己像要被吸走一般。她不由大骇,伸手抓住老者的衣襟。但老者此时却顾不上她,只是沉思着看向那个漩涡,直到一颗散发着明亮的紫色光芒的大星也因为漩涡而微微晃动时,他脸上才露出吃惊的表情。眼见那颗紫星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吸走,他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突然,那颗紫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仿佛离弦之箭一般被漩涡吸去。
老者兀自望着房顶发呆,眼中这才真正出现了震惊之色。千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好不容易站起来,千裳摇摇晃晃地站不稳,刚迈一步便向前倒去,一头撞倒一个书架,架子上堆得满满的星河分布图、星星碎片、观星镜和一大堆说不上名字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这巨大的声响总算唤回了青衫老者的思绪,他回头一看,便看见千裳倒在杂物堆里,连忙上前把千裳扶起来。
千裳只觉自己实在是命运坎坷,她不过是来买书,被摔得晕头转向不说,腰还被一颗星星撞得要断了似的疼。抬头看见青衫老者诡异的目光,心里有点发毛。
千裳这边觉得奇怪,青衫老者更是吃惊不已。他这星河法阵本来只是幻阵,用来推断世事走向,绝无可能变成实体。谁料那黑洞将千裳吸走不说,连紫微星也被他撞上,改变了原来的运转轨迹......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视,气氛安静的诡异。
恰在这时,焱云舞与凤魅在店外等的不耐烦,便也走了进来,谁知一进来就看到千裳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大吃一惊。凤魅喝到:“你想做什么!”焱云舞则是立即长刀出鞘直指老者:“马上放开她!”
千裳一边感动不已一边忙着解释:“没事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云舞你快把刀放下!”
焱云舞没有立即放下刀,凤魅怀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你没事?”
千裳哑然,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没有说服力:“我刚才被书架砸倒了,是这个爷爷把我扶起来的,云舞你快把刀放下!”
还没等焱云舞把刀放下,就见老者伸手朝千裳胸口抓来,千裳吃了一惊,还没等做出反应,老者已从她衣襟外拿起那枚指环,千裳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他不会看出了什么吧?
千裳摔下来的时候,指环也从衣襟里掉了出来,此刻不知为什么泛着微微的紫光,只见老者伸手在指环上拂了一下,指环上便出现无数光点缓缓流转,仿佛一个小型的银河。
“这是......”千裳很疑惑,只见老者拿出三本书分别递给三人:“这是你们要的书,拿去好好学吧。”说罢便将三人推出了屋子,将门关上。
千裳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推出了屋子,待他们转过身来,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间店铺,居然不见了!
之前的店铺,已经变成了一堵深青色的石墙,再找不到一丝痕迹。伸手触摸,是真实的石料粗糙感,绝不是幻术。
千裳正自惊奇,焱云舞已唤出赤阳龙枪,一枪刺过去,漾起波纹般的金光,然而那墙壁依旧完好无损,连一丝划痕也未留下。焱云舞不由大吃一惊。她虽年幼,却因是皇室血脉,起点极高,加上她于武学一道极有天赋,日日苦练,又有了赤阳龙枪这样厉害的武器,普通成年妖类都不及她。这一枪下去,就连山都能戳个窟窿,这石墙竟丝毫无损!
见焱云舞还不死心,千裳急忙道:“那老者必是隐世高手,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焱云舞努力几番无果,只得将龙枪收起。望着墙壁,她眼中闪过一抹焰色:“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
千裳无话可说,只好低头研究老者给的那本书。从外表上看,这三本书都一样,深蓝色的外皮,在留白处用行书写着“万星图录”。伸手翻翻书,千裳愣住了。
翻不开?
她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本书真的翻不开!
早该想到那老者不寻常。千裳把书收进指环,心想原来出来了有这么多奇遇,自己先前还想办法不来皇幼院,现在看来真是大大的失策。正在胡思乱想,天上忽然掉下个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她头上。
千裳一只手捂着被砸的地方,另一只手拿着半个拳头大的黄色物体,和动画片里的星星长得一模一样,毫无疑问,它就是刚才砸了千裳的罪魁祸首。
天上会掉星星?千裳盯着那颗星星,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星星犯冲。
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整个市场都响起了呼痛声,成千上万的星星组成了一片巨大的黄云,雨点一般铺天盖地地砸下来,连坚硬的青石地面也被砸出了无数浅坑,满街的妖精都忙着钻进离自己最近的店铺躲避这些来势汹汹的星星。
千裳在挨了几下砸以后就放弃了抵抗,想进店铺避一避,一回头却发现焱云舞不见了。她问凤魅:“云舞去哪儿了?”
星星砸下的声音太大,千裳只能看见凤魅的嘴在动,好半天才听清他喊的是:“看上面!”
千裳举起胳膊挡住脸,抬头一看,对面房顶上站着一个人,不是焱云舞又是谁?只见她手持龙枪,将砸向她的星星全部击飞,那些被迫改变飞行轨迹的星星在焱云舞的猛击下力量变得更大了,有好几颗更是直接击穿了墙壁,引得屋里的人一阵惊呼。
这个疯子!
千裳无奈之下,只得抓住凤魅的手把他拽进最近的店铺,凤魅没反应过来,被千裳拽得一个趔趄,头撞到门边的架子上,一个大瓷瓶掉下来,“当啷”一声砸得粉碎。
“你干什么!”凤魅恼火地甩开她的手,千裳一回头,见凤魅的额角已是红了一片,不由愧疚:“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吧!”
凤魅揉着额角,剜了她一眼:“你磕一下试试!”
千裳很委屈,她明明是好意嘛!可是一看到凤魅,她立刻又愧疚起来。毕竟,凤魅才六岁,就算他是妖,智商很高,那也只有六岁啊!而且自从他碰上自己,掉进寒水、遇上龍姪,再到现在挨星星砸、撞到脑袋.....好像就没碰上过什么好事。他现在还肯原谅她,真是已经宽容到极点了。这么一想,她更愧疚了,也就不再反驳凤魅的话。
大概半刻钟后,星星雨停了,那些星星也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要不是它们砸出的痕迹还在,千裳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了。
千裳和凤魅刚从店铺里走出来,就见焱云舞跳到他们面前,皱眉道:“你们刚才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千裳无奈地吁一口气,刚要答话,一个人向这边跑来,正撞在千裳身上,把她撞得一个趔趄。
“这是怎——”千裳瞠大了眸子,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
这条街上所有的人都疯狂朝反方向逃去,在他们身后,是一大群妖兽,既有普通的虎豹,也有不常见的异兽,此刻正潮水一般向人群涌来。
千裳倒吸了一口冷气,见焱云舞跃跃欲试想要冲进妖兽群一般,赶紧伸手拉住她。焱云舞不满道:“你干什么?”
千裳一边把她往最近的店铺里拽一边喊:“你疯了!这可全是妖兽,还这么一大群,你不要命了!”
焱云舞虽然好战,却也没有完全被冲动冲昏了头脑,便听从了千裳的话。千裳松了口气,顺手把凤魅也扯进屋子。
看着屋外的妖兽,千裳大惑不解,商坪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妖兽?
这时,这家店的掌柜也走到门边,啧啧说道:“妖兽跑了这么多,这下拍卖会的人可麻烦了。”
“拍卖会?什么拍卖会?”凤魅问道。
掌柜低头看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到门外的妖兽身上:“是天罗阁,今天他们在这里有一场妖兽的拍卖会,想来刚才的那场星星雨砸坏了笼子,所以那些妖兽跑了出来。这天还真是怪事,居然会下破坏力这么大的星星雨。现在天罗阁既要赶快把妖兽抓回去,又要为妖兽造成的损害赔钱,麻烦可不小啊。”
千裳这时看清了这间屋子,原来是一间机关术店,店内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制作工具和精致的机关像,不仅有动物植物,连机关人都有!
千裳正在看一头立在窗边的机关白虎,突然看到窗外闪过一道极细的黑光,如同一道黑色闪电,转眼间便消失不见。紧接着,千裳便感到左手臂一凉。
千裳差点没叫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袖子,只见一条筷子粗细的小蛇盘绕在她臂上,细密的黑色鳞甲闪着乌光。见千裳发现了它,小蛇抬起头,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冰雪一般寒彻心扉。
“你——”千裳看了眼窗外,瞬间明白过来,“你不想被抓回去?”
小蛇身体一动不动,只吐了吐鲜红的蛇信。
妖兽被妖族买走,多半会签订主仆契约,成为主人的奴隶,许多都饱受虐待被折磨致死。单是想到这一点,千裳就不希望小蛇被捉回去。况且......
她看了看小蛇高昂的脑袋,很怀疑如果自己不答应,它会毫不犹豫地咬下来。
仿佛看穿了千裳的心思,小蛇伏下身子继续向袖子里游去,直到身体完全被袖子挡住才停下。
不想被人发现?千裳正考虑着要在哪里放了它才是安全的,就听见凤魅的喊声:“夜千裳!你在干什么?”
千裳吃了一惊,连忙把袖子放下。恰好凤魅走过来,怀疑道:“你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千裳感受到了袖子里传来的丝丝凉意,联想到小蛇锋利的毒牙,立刻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这机关虎是怎么做的。”
闻言焱云舞也走了过来:“你对机关术感兴趣?”
千裳一愣:“也没有,不过......”她抚摸着面前白虎的皮毛,手感柔软顺滑的和真虎一样,“做得实在是太精致了,我还以为机关术做出来的东西全是硬邦邦的木头石块呢,没想到连触感也这么逼真。”
掌柜得意地走过来:“那是,我这里的机关可是全商坪数一数二的好货,别说手感了,你就是想和它玩都做得到,绝对和真老虎一模一样。小姑娘要不要试试?”
和真老虎一模一样?千裳看了眼比自己还高的老虎,立刻摇头:“多谢您的好意,我看就不用了吧。”她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没人发现那条蛇。
就在这时,凤魅指着她的袖子道:“哎,你的袖子......”
袖子?千裳心头一跳,低头一看,原来只是放下袖子的时候太匆忙,袖缘卷了起来。感觉到袖中的小蛇又有朝上爬的趋势,她赶忙抚平袖缘,见外面的妖兽群都已经跑远了,说道:“我们快去买书吧,还有好多书没买呢。”说着就往店外走。
焱云舞奇怪地看着凤魅:“她干什么去?这里就可以买机关术的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