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理学中,有一种叫做微表情的审讯手法。虽然经过训练,人确实可以做到控制自己的表情,但在情绪突变之时的那短短0.2秒里,脸上肌肉的细微变化却没有人能够自主控制。根据微表情,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准确地判断出那人真正的心理活动。而乔筱扬正好专修过人的微表情。
通过管家的微表情,她发现他极力隐藏着内心的不安和焦急。而且细细观察之后,果然在他的手上和脚上发现了些痕迹,那些痕迹明显是挖掘泥土后留下的。然而作为一个管家,再加上他平日里并不爱侍弄花草,绝不该有这样的痕迹。而需要管家亲自掩埋的,恐怕只有……
“奉茶的家仆言,管家今早一下地就来门口迎接我。但据我所知,从管家的房间到宁国府大门以及再到大堂的路途上,都没有管家脚上的那种红土吧。管家这么急冲冲地在见我之前赶去了有红土的地方,难道不是因为要赶紧把我送的棺木赶紧藏起来吗?”
“小人不知道神医到底想说什么?”管家手心已经冒出冷汗。
“既如此我便明说吧。管家要藏起棺木是因为我突然登门,你害怕因为我而让以前一直不被人注意的棺木突然被大家关注。而你如此害怕有人关注棺木却是因为你利用棺木帮白渤戚掩藏了一个重大的秘密。”乔筱扬语气紧急地说,“宁国公,还请你赶紧找到那具棺木,不然恐怕令公子将悲伤一条人命。”
听到乔筱扬的话,白渤戚和管家都是脸色煞白。
“来人,赶紧把兰花都给我挖了找棺材。”虽然依旧不甚清楚事情的原委,但听到牵扯人命宁国公不敢怠慢地立下决断。
“等等,如此太过大费周章,时间上根本等不起。”乔筱扬出声相拦,“还请宁国公命人在兰菁园均匀洒上水。”
“这是为何?”
“种植兰花所需挖的土不过寸余即可,但若是埋藏棺木,需得丈深。刚翻过的土一洒上水就会下陷,哪里挖的浅哪里挖的深,一目了然。”乔筱扬急速解释道。
“神医真是聪明过人”宁国公连忙派人按乔筱扬说的去做。
兰菁园的范围不小,然而照着乔筱扬的方法,家丁们很快就在一个角落挖出了那具乔筱扬送来的棺木。
众人启开棺木,里面竟是一个毁了容的年轻女子,不过好在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
原来那个军士的遗孀状告不成被白渤戚挟回了宁国府,然后还被软禁关押了起来,为了掩人耳目,管家竟然把人绑了藏在棺木里。那口棺木宁国公下了令不让人靠近,所以众人一直没有发现那女子,唯一能够发现的宁国夫人却因为为了包庇白渤戚而缄口不言。
那女子就这么在棺木里藏了好几天,直到白渤戚色心不改,竟想再次冒犯,无奈之下她只能狠心划花了自己的脸。白渤戚一时慌张倒让她逃脱了,听闻宁国夫人善心,知道自己逃不出宁国府,她一逃走就找宁国夫人求救,本以为宁国夫人会怜悯她,哪想到她竟劝她咽下此事,还把她重新藏回了棺木。一直到乔筱扬突然到了宁国府,心虚的几人才一不做二不休地想要把人活埋了灭口,彻底除去后患。
大堂上,那女子秀气的脸庞上,所有人都从那两道横贯相交的丑陋疤痕上体会到了她内心深刻的恨意。尤其是宁国夫人,看着那死气沉沉的女子,她只觉得周身犯冷,心中格外惶然不安,虚声道:“这真是我的孽报啊。姑娘本不是什么风尘女子,是个好人家的女儿,渤戚对你……本就有愧,但姑娘你性子烈,好几次想不开,我只能将你放在府里的一处院子里命人看着姑娘,可没想到管家竟然会想要……”
那女子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只冷冷看着宁国夫人,比起白渤戚她甚至更恨宁国夫人。
“糊涂,枉你平日里还礼佛侍经,竟然包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宁国公气得直发抖,“还有你,孽徒!这种缺德事你也做的出来?简直”,宁国公气得语塞,连呼吸也不顺畅起来,“来人,将这个孽徒的双腿打折,赶出府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他回来!”
“母亲,母亲救命啊,父亲息怒……”在白渤戚凄惨的叫声里,宁国夫人流着泪背过身去。
“宁国公,令夫人心病已除。此方一日一副,连服三日,必无大碍。特留棺木一副警醒令公子与夫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清越的声音落下,那道白色的纤细身影早已悄无声息地在大堂消失。
“多谢神医。”宁国公感激道。治病更医人,这才是真正的妙手回春。但一想到白渤戚做出的这件事,宁国公只觉得自己又苍老了好几岁。深深叹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做不到真的上交衙门,不只是渤戚和夫人,恐怕这具棺木这辈子都会压在自己心口上难移一寸了。
那女子依旧不发一言,但她是唯一一个注意到乔筱扬何时离开的人。在筱扬离去之前,她看到那女子径直跪在地上,无声地朝着自己离去的方向叩首三下。
“筱扬,你刚才去哪了?”乔筱扬刚一翻进乔府就撞进了乔牧冶的怀里,见是乔筱扬,警戒的乔牧冶忙收回往外推的力道眼明手快地接稳人,“咦,你怎么还带着面纱?”
“带着玩的。”被抓了现行的乔筱扬翻翻白眼,极为不巧地狠狠踩在了乔牧冶的脚上。
“这有什么好玩的?”然而被踩的人毫无所觉,还生怕人站不稳。
“女儿家的游戏,你不懂。”乔筱扬没好气地敷衍回答,随手扯下面纱。
“女儿家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懂,但有些事却是你不懂我懂。”乔筱扬抱臂,故意吊人胃口。
然而乔筱扬略一思索就猜测出了乔牧冶所言为何。
“你研究出那个奇门兵阵了?”乔筱扬惊喜道,“我们快去找哥哥。”说着一手扯着乔牧冶向书房跑去。
握着乔筱扬柔若无骨的小手,乔牧冶暗喜不已,故意拖拉着不肯快走,“你别急,我早就已经告诉云谨了。咱别走这么快,容易摔啊——”
话音未落,乔筱扬早已用起了花影遥,步履如飞。
书房里,乔云谨正一脸兴味地注视着一盘模拟沙阵,他略作沉思,把一枚象征着士兵的棋子插在了兵阵的一处。“果然如此,真是玄妙。”乔云谨忍不住为兵阵的玄妙之处赞叹不已。
“真的研究出来了?”风风火火的乔筱扬一路飞快,直接凑到沙阵前细细观索,“果然把这个奇门兵阵布置出来了,哥哥真是智计无双。”
“怎么是云谨?明明是我找营中士兵操练了许久才真正摸出了其中的门道,小丫头崇拜错人了吧?”乔牧冶也跟着凑上前去,敲敲乔筱扬的脑袋。
“若不是哥哥找到了那本兵书的正确解读办法,你能操练出兵法?”乔筱扬依旧低着头不错眼地观看着沙阵,嘴里倒是不妨碍地回道。
原来自从上次与乔牧冶打赌赢回了那本残缺的兵法,乔云谨就一直在细细研读,偶然之间他却发现每一页书上都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与其他文字格格不入,起初并未在意,直到有一日巧合把书的首尾两页相接,竟发现两个符号拼成了一个完整的鄧国文字,而且首尾每相对的两页相接都能拼出一个不同的文字,最后把文字串联起来,便得到了这个奇门兵阵的详细记载。不过这个阵法实在精妙非凡,自得到已过数月,乔牧冶足足演练了上千次才真正形成这个阵法。
“这兵阵,不光含有兵法策略,而且还以数万人为阵法的阵眼,生生造出了一个可以随着士兵走动而不断变换的奇阵,真难以想象这阵法要是到了战场上会有多大的杀伤力。”乔筱扬深深为创造这个兵阵的大师所折服。
“能够看出其中的幻阵,看来筱扬已经出师了。”乔云谨笑着道。
“哦?小丫头,我告诉你云谨可有不少压箱底的奇阵妙法,你可不能放过身边的阵法大师。”乔牧冶冲着乔筱扬挤挤眼。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很肯定我已经把兄长肚里的东西都掏空了。”乔筱扬狡诈地眨眨眼,“我可是连缘斩天机阵都从哥哥那里骗,不,是虚心求学过来了。”
“你呀”乔云谨好笑地拍拍乔筱扬的脑袋,似无奈却藏着真心的宠爱。
缘斩天机是乔云谨阵法师从一门的绝学,一代人中只能教授给关门弟子。乔云谨把它交给了乔筱扬,这就意味着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在阵法上收任何徒弟,这对一个阵法大师来说是一种遗憾,因为阵法往往要经过几代人的推演才会越来越精妙,不能相传便意味着自己的阵法可能会一直是个有所缺陷的阵法。不过好在乔筱扬天资过人,在学习阵法上极有灵性,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到时候让乔筱扬传承给后人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