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前读过一点。”香草轻声回话,然后走到桌前拿起柳瓷儿画的另一幅画,赞道:“兰花画的也很美,不想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柳瓷儿把手中的画放到桌子上,谦虚道:“只是匆匆画了几笔,跟那些管家大小姐的画可不能比。还好这尚瓷局里允许咱们作花样,闲来无事画画画,解解闷。”
柳瓷儿拉着香草坐下,问道:“来这么久,还不知香草妹妹来自哪里,我这个做姐姐的,还真是羞愧。”
香草垂下眼帘,似有难言之隐,许久才道:“我来自徐州,家境平凡,母亲早亡,我是前两年进的宫。”
柳瓷儿抓起她的手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保护好自己”
香草点头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姐姐可否给我讲一些陶瓷雕刻的知识?”
柳瓷儿迟疑了一会,道:“其实我也只懂皮毛,怕会让妹妹见笑。”
香草道:“姐姐太谦虚,难不成是不愿意给妹妹讲?”
柳瓷儿摇摇头:“没有,就是怕误导了妹妹。”
香草美目诚恳地盯着她,“姐姐请讲便是,妹妹实在愚笨,真的害怕明天搞砸,上次打碎了瓷胚姑姑已是对我有了成见,若是这次我再不好好表现,怕是真的会被赶出尚瓷局。”
柳瓷儿轻笑道:“妹妹这话就言重了,其实你是一个心灵手巧之人,又有学问,这种沉静别人是比不得的。可能是因为接触的太少,所以对宫瓷的一些纹饰把握的不到位。我以前研究过宫瓷,宫瓷不比普通瓷器,无论是在造型上,纹饰上,釉色上,都要比别的瓷器精贵、大气。我们以前接触的瓷器,多是以花草文和昆虫纹装饰,简单,朴素,衬托不出那种高贵。进了尚瓷局这几日你也见到了,上头发下来的纹饰都跟以前所见到的与众不同,这就可以证明,那种普遍的东西在皇宫里根本不起眼。若是讨得主子喜欢,就多多观察宫中的瓷器。听说明日皇后娘娘可能会来,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
香草闻言沉默了一会,垂着眼帘没有话说。
柳瓷儿见她似乎很是郁闷,忙道:“我也只是随便一说,若是香草有了主意,就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香草抬起头来,望着她摇了摇头,扬了扬唇角,笑道:“姐姐说的对,香草刚才只是在分析姐姐说的话,我是个愚笨之人,反应有点慢。你的话我好生记下了,明日一定会争取。不过,我的心还是在姐姐这边,姐姐如此博才,明日绝对不能失败。”
柳瓷儿重重点了点头,含笑道:“香草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香草微微颔首,准备离去时,方又问道:“彩雀姐姐呢?来这好一会了,也没见到她的人。”
柳瓷儿回道:“她去洗澡了,一会就回来。”
香草应了一声,这便放心离开。
过了一会,彩雀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推门进来。柳瓷儿见状急忙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毛巾,一边帮她擦着头发一边道:“把头发擦干了再睡,不然容易得头风病,睡前再喝杯热茶。”
彩雀感觉十分温暖,谢道:“瓷儿姐姐真好,要是彩雀有你这样一个亲姐姐就好了。”
“傻丫头,日后把我当做亲姐姐就好。在这皇宫里,除了玉珠,就数你和香草跟我走的最亲。”
“玉珠是谁?”
“玉珠......”柳瓷儿叹了一口气,一想到玉珠,心里就很难过。
“玉珠是我在赏工局里的一个朋友,已经好久没见她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
“姐姐人真好,来到尚瓷局也不忘记自己的好朋友,彩雀能跟姐姐分到一个房间,还真是三生有幸。”
柳瓷儿腼腆一笑,道:“妹妹总是这样夸我,真是让我羞愧。来,做到镜子前,我好生给你整理一下头发。”
彩雀点了点头,被柳瓷儿拉到镜子前坐下,轻声问道:“姐姐明日准备做什么纹样?”
柳瓷儿拿起梳子,帮她梳着头发,回道:“本来是准备做一副《瑞鹤图》,具体看明天情况。”
彩雀点了点头,提议道:“姐姐为何不做梅花?梅花乃是梅妃生前最喜爱的花,当年皇上为了梅妃,还在后宫建了一座梅林,可想皇上对梅花的情意。若是在瓷器上做的梅花,讨得了上头喜欢,这执掌姐姐的位置,自然就拿下了。”
柳瓷儿心下顿悟,更加钦佩彩雀,忙赞道:“彩雀真是聪慧,也对后宫之事了解许多,确是能拿捏住主子的喜好。”
彩雀闪了一下神色,笑道:“这些都是我在尚宫局里听别人说的,在尚宫局里识得脸色,投其所好,这样才好生存。”
柳瓷儿点了点头,帮她把头发梳顺,然后附身凑到发上闻了闻,忽感一阵清香侵入心脾,竟让她十分陶醉,周身的疲惫也随之散去。
惊喜问道:“彩雀的头发上用的什么东西?怎么会如此清香怡人?竟让我有点无法自拔,方前怎么没有闻到过?”
“这是洳香粉。”彩雀回道,“取蝶翼和白兰花,用甘甜的泉水所泡,香气甜润,可缓解心神。这也是我们家乡最出名的香粉。沐浴时撒在身上,可使周身散发香气,但是只有近距离才可以闻到,倒也不会显得太过招摇,适合咱们这些下人的身份。”
柳瓷儿听了心中惊喜,“有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我很喜欢。”
“姐姐若是喜欢,我送你一盒便是。”彩雀说着,在旁边的一个木匣子里取出一盒洳香粉,递给她道:“我进宫的时候娘亲给我准备了好几盒,现在只剩下一盒了,姐姐拿去用吧!”
柳瓷儿盯着盒子迟疑一下,“若我拿去,妹妹用什么?”
彩雀无奈一笑:“你呀!还跟我客气什么?咱俩是好姐妹,我的就是你的,拿着,等会洗澡的时候用上。”
柳瓷儿很是感动,收下谢道:“姐姐多谢妹妹,那我就收下了,一会洗澡的时候用上。”
“嗯!”彩雀笑着点点头。
今天二月初一,艳阳高照,院中一片温暖,确是个比赛的好天气。
今日大家早早起床,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在院子里待考。
负责评审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陶瓷老师傅,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显得十分悠哉。孙宫人站在他一旁,拢着面容看上去相当严肃,两人倒形成了鲜明对比。
柳瓷儿站在人群中,总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狠狠地盯着自己,致使她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她四下打量,果不其然,是秀巧,正恶狠狠地盯着她瞧,仿佛跟她有深仇大恨一样。
柳瓷儿回瞪一眼,希望这个时候秀巧能够收敛一点,可是秀巧却讥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柳瓷儿无奈扬了扬眉,转过头来,继续站好。
不一会,等一切就绪,只听孙宫人开口道:“今日之选,关系到整个尚瓷局,你们十个人当中,不乏有心灵手巧之人,大家各凭本事,在比赛中崭露头角,最出众的人,不仅可以坐上执掌姐姐的位置,并且还可以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雕刻的规矩我想大家也都知道,若是有人耍手段,不讲规矩,那就别怪我心狠,抓到一个,严惩一个。比赛为两个时辰,器形为瓶,题目自拟。”
众人听了,四下细语几句,心中激动而又忐忑。
“比赛开始!”
随着一声锣响,十个宫人各抱一件瓷胚花瓶从工房里出来,然后走到院中摆放的十张桌前放好。
“入场。”负责宫人喊了一声,大家纷纷上前,依次落座。
今日的花瓶与往日不同,器形与牛头尊相同,大口,口以下渐放,垂腹,圈足,肩两侧有对称的兽头耳,整体看上去比较厚重,比之前的那些梅瓶造型的花瓶显得沉稳大气。
若是在上面雕刻花纹,必须衬托出器形本身的气质,相比之前,着实增加了难度。
柳瓷儿坐在桌子前垂眸思考,没敢轻举妄动。
“呦!到了关键时刻路出马脚了吧!柳瓷儿,你根本什么都不会,枉费彩雀和香草那两个丫头把你捧到了天上。”身后传来熟悉而又反感的声音。
柳瓷儿蹙起眉头,不愿回头与秀巧争执,拿起刻刀在桌子上轻轻比划着纹样。
“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了?”秀巧拉着语调又道。
柳瓷儿埋头思考,继续不理,只是心烦竟然坐在秀巧的前面,这丫头诡计多端,她要十分小心才是。
两个时辰精雕细琢一件瓷胚时间稍微有点短,再加上设计纹样,若是雕刻一些繁琐的纹饰,怕是时间不够。但要是雕刻一些大面积的东西,又怕太过粗糙。
若是用昨日设计的那副《瑞鹤图》倒也可以跟这个器形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只是自己心中总觉得有另一幅图更适合这件花瓶。
柳瓷儿思来想去,总是琢磨不出心仪的纹样来。烦闷之际,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并排的香草,只见她也如自己一般无从下手。
柳瓷儿对她轻轻一笑,给她加油打气。香草点点头,又蹙着眉头似有忧虑。
柳瓷儿往侧探了一下身子,小声问道:“小草为何如此愁眉苦脸?是不是觉得无从下手?”
香草点了点头,小声道:“听闻姐姐昨日那番话,我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不量力。昨日回去以后,那蝴蝶花样不巧被我弄破了,今日早上起来头也有点昏昏沉沉,这个时候一时间竟想不出一个纹样来。”
柳瓷儿为之在心中叹息一声,关心道:“若是不舒服,就给姑姑说一声,喝点热茶。”
香草点点头,然后细声问道:“你那个《瑞鹤图》的纹样不准备用了吗?”
柳瓷儿点点头:“我准备作幅别的。”
香草垂眸沉默一会,然后又问道:“那姐姐可不可把那幅图给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