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举着灯在前面带路的海格停了下来,回过头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斯内普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尽管周围的气氛和温度让他很不愉快,斯内普还是尽可能的忍受着,并督促自己别让耐心太快枯竭。
“有什么问题?”斯内普可不想让海格像对待那群永远不记得把大脑带上的学生那样小心翼翼的对自己。“看在梅林的份上,我不是青春期荷尔蒙过剩的莽撞小男生,有什么问题请直言。”
海格的脸红了一下,不过周围光线昏暗,看不太出来。
“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去过八眼蜘蛛的老巢了,阿拉戈克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八眼蜘蛛们经常拒绝我靠近它们的首领,而且它们在老巢周边的巡逻范围也缩小了一圈。”
“你在告诉我它们比原来更有攻击性?”
海格点点头,“我希望你别再靠近了,我们已经走得很近了,三个月前这里还有八眼蜘蛛在看守。”
斯内普当然不会意气用事,他对和蜘蛛搞好关系兴致不高。斯内普的手指触碰到长袍口袋的边缘,不由得自我怜悯起来,这些事情为什么会落在他头上?等一切过去以后,他提醒自己,一定要弄封吼叫信去徳姆斯特朗抒发情绪。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斯内普决定听从海格的意见。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去八眼巢穴吗?”
“受人之托。”斯内普拿出礼物和一封信件。“你能把这些交给‘太子’吗?”
“太子?”海格茫然的接过。
“我也不是很明白,但信上就是这么写的,别管了,你把东西拿过去说这是海姆达尔.斯图鲁松送给太子的圣诞礼物就行了。”
海格依言而行。
蜘蛛们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一夜之间变得越发暴躁和富有攻击性,海格越往里走越感到前路难行,这些蜘蛛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排斥人类,如果海格没有阿拉戈克承认的救命恩人的身份,以及他确实为阿拉戈克更好的适应禁林生活提供了帮助,他早就被阿拉戈克的子子孙孙们四分五裂了。
头顶传来枝桠相互摩擦的异样哗哗声,海格眼明手快的朝边上一避,从天而降的冲撞陷入泥地时发出巨大的闷响,原先站立的地方被一根粗树干覆盖,地面因压力凹陷下去,深深的坑洞令人触目心惊,海格不敢想象刚才他要是没躲开……
他知道,这是八眼蜘蛛对他的最后警告,它们不欢迎他的到访。
“我不会再前进了!”虽然非常担忧阿拉戈克的健康状况,面对八眼们的强势态度,海格无奈停住脚步,“我只是个信使,来转送东西,”巨大的手掌托出斯内普交给他的物件,“我这里有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先生送给太子的圣诞礼物,请问你们谁是太子?”
“太子?谁是太子?”
“没有太子。”
“他在骗我们。”
“狡猾的人类。”
“吃了他!”
“吃了他……”
腔调古怪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蜘蛛们的质疑和不信任让海格不敢轻举妄动,他差一点就想举起灯盏观察周围的情况,理智告诉他最好什么都别干。
海格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随时返身拔腿就跑。阿拉戈克对他另眼相看不假,它的子子孙孙们却不以为然,如今阿拉戈克生死未卜,这些蜘蛛一个不耐烦就可能对他痛下杀手,反正对它们来说世界上少一个巫师无关紧要。
“你说你要找太子?”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让海格一惊,等他意识到这个声音近在咫尺时,一个硬邦邦凉冰冰的东西触到了他的脖子,海格僵硬的转动眼珠子,就着灯盏的光侧头瞥见一只硕大的钳子就在肩膀上搁着,海格深吸口气。
“对,我有东西交给它,来自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先生。”
钳子的主人明显沉默了一会儿,“……是什么?”
“圣诞礼物。”
“那是什么?”
“嗯,我们人类的一个节日,在这一天人们会相互赠送礼物。”到底是曾经把阿拉戈克当宠物养的海格,在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居然能够神智清醒的和一只说不定下一秒就把他啊呜掉的八眼蜘蛛解释关于圣诞节的来龙去脉。
海格把礼物举高,让对方看见他所言非虚。
“把东西放在地上。”
海格照办。
“打开。”
海格犹豫了一下,“礼物最好自己拆。”
刚才还挪开点的钳子又往前送了送,钳子主人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
海格蹲在地上,灯盏搁在一旁,蒲扇般的大掌抽掉盒子上撒着金粉的漂亮缎带,启开盖子,就着灯光他发现里面的东西软趴趴的,看上去像某种布料。是什么?海格暂时忘记了险峻的形势,好奇的用粗大的指头戳了戳。
钳子的主人是个急性子,对他的磨磨蹭蹭感到不快,“快点。”
海格拎起一角往上一拽,脱离盒子的布料急速膨胀,从盒子中喷涌而出,不一会儿就在他身前瘫了一大堆。
“这是什么?”钳子的主人问。
“……我也不知道。”海格纳闷的搔搔头,脖子上传来一阵麻痛,海格泪流,“我真的不知道!等等,盒子里还有封信,我给你念念,信里肯定有说明。”海格丢开附带绳索的不知名布料,弯腰拾起压在盒底的紫红色信封。
信封很漂亮,在白色灯光渲染下深沉的背景上密布着星星点点的光辉。
“信封上没有字,我拆信了。”海格把信反过来,撕开封口,一张纸突然飞出信封,剧烈颤抖起来,还伴着紫色的浓烟。海格吓了一跳,这反应简直跟吼叫信如出一辙。信经过一番快速扭动重组后,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纸蜘蛛,蛛丝的脑袋上下摇动,海格下意识的捂住耳朵。
没有咆哮,没有怒吼,没有惊天动地的雷声隆隆,有的只是正常人说话的音量和欢快的语气,海姆达尔的声音在阴森黑暗的八眼蜘蛛巢穴外响起。
【太子殿下,是我,海姆达尔.斯图鲁松,您还记得我吗?如果您不记得了,那很抱歉,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和您打招呼,这不是威胁,绝对不是。
我们学校放假了,圣诞节和新年。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一门心思想着三强争霸,想着我们学校夺冠,一转眼一年过去了。前两天做梦梦到禁林,梦到了你,还有别的朋友,醒来以后特别想见见你们,但是人生不可能事事如意,所以,借圣诞节的契机送上节日礼物表达我的问候。别管圣诞节到底是为了庆祝什么,我们联络我们的,跟别的毫不相干。
看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吗?那是我请教过专业人士之后自己动手改造的八眼蜘蛛专用吊床,它完全可以承受住一只成年八眼的体重,建议您试试,也许一开始会有些不习惯,但是我可以保证它的舒适度相当不错,小八就很喜欢,它现在每天晚上都睡在吊床上。这种吊床固定起来非常方便,只要确定了两棵树之间的距离,两边的绳索会自动打结固定。无须您多费心思去调整。
小八在我这儿过的不错,个头膨胀的很迅速,也很能吃。我让它跟你说几句。小八,快过来,跟你太子大哥说点什么。
我是小八……完了?再多说两句。说什么?随便说什么。我是小八,外面好玩,东西好吃,就是气温有点低……咳,时间快到了,就是这样,圣诞快乐,太子。PS:信封里还有一张纸,别忘了看了。】
纸蜘蛛自动分拆成纸片,纷纷扬扬飘了一地。
原来那堆布料是吊床,海格忍俊不禁,脖子的冰凉感让他的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
海格等了等,钳子主人——现在确认是太子——毫无反应,他尝试躲开钳子,那钳子如影随形。海格认命的抽出信封里另一张纸,是一份名单,后面跟着一串看不懂的说明。末尾处特意提及了斯内普教授,大意就是如果太子愿意帮忙,可以跟斯内普教授沟通一下。
“这个斯内普在哪儿?”
海格以为它不会答应,海姆达尔的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显然他低估了斯图鲁松室长的影响力。
“斯内普教授就在巢穴外面不远的地方。”
“带路。”
马人首领罗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面具出现了裂痕,他诧异的看着三名不速之客,两个人类,一个八眼蜘蛛。罗南挥挥手,马人巡逻们纷纷放下手中蓄势待发的弓箭。罗南记得很清楚,自从那个把各方自扫门前雪的禁林搅的乌烟瘴气的男孩离开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过八眼的消息了,这些善于伪装的蜘蛛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低调。
自诩足智多谋的马人们通过观测夜晚天象的变化,掌握了一些先机,占星术告诉马人们,禁林即将迎来一场小规模的变革,这场变革很可能就是八眼蜘蛛们近来异常表现所指向的真实缘由。
所以,八眼太子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马人们老愕然的。这就好比你和同事甲嘀咕同事乙近来诸事不顺,同事乙却神清气爽的从身后冒出来跟你打招呼。
当罗南听完了他们为何结伴探索马人领地的理由后表情变得更加精彩了,他沉默片刻,调动马身转向一名族人。
“把贝恩叫来。”
那名马人很快离去。
斯内普抱胸站在那里,脸色有点黑,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谈不上友善,马人对人类向来没有好感,他也不指望自己在改善关系方面做出什么创举。寒冷的气候让感觉不适的魔药学教授浑身上下散发着阴郁的气息,恰好糊弄住了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马人们,让他们决定远远站在那里观望。
对这些浑然不觉的斯内普教授在这短暂的等待时刻中快速检索自己的一生,发现当初毅然选择专研魔药学是何等的明智,他不喜欢动物,以前是,现在更是。
贝恩一头雾水的来了,那名衔命而去的族人没能很好的完成解释任务,罗南赶在贝恩开口前率先道出了他知道的全部。贝恩的惊讶变成了怔楞,他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直到斯内普很不客气的跺了跺脚,贝恩如梦初醒的转过身面对他们。
“这是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斯内普从太子背上的大包裹中取出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漂亮的白色小鸟。只是普通的观赏鸟,贝恩还是欢喜的眼睛一亮,飞快接了过去。喜欢就表现出来,马人不懂人情世故那一套。
“圣诞快乐,贝恩。”斯内普面无表情的传达祝福,如果不是确定他在做什么,单单那个脸色对方会觉得他实际上更想丢个诅咒过去。
贝恩爱不释手的捧着鸟笼,磨蹭了半天,终于用几乎难以辨认的口吻道了声谢。
斯内普教授继续不客气的指出,“如果你真的想道谢,就拿出行动来,嘴皮子谁都会磨。”
贝恩的火爆脾气眼看就被触动,笼子里扑棱翅膀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声让他倏然醒过神,虽然对眼前的巫师很没有好感,贝恩还是一言不发的接受了斯内普的话。
“有个事情和你商量一下,”斯内普吐了口气,一缕淡淡的烟雾从他嘴里喷出。“斯图鲁松先生给我的单子上还有一些处理起来比较困难的,幸好他在单子上有交代,你能顺便帮忙把礼物转交给这些收件人吗?”
贝恩把单子拿过去看了看。
没想到海姆达尔还为庞洛克、小独角兽等也准备了礼物,让巫师在偌大的禁林里兜圈子寻找它们确实困难重重,就连邓布利多都不一定能在禁林里找到自愿往上靠的庞洛克。
“交给我没问题。”贝恩表示愿意帮忙。
斯内普道了谢,转身叫着一直两眼放光东张西望个不停的海格,下一战是人鱼,魔药学教授又在心里自我同情了一把,沿原路返回。
马人们没有为难他们,静静目送二人一动物走出弓箭的射程范围。
海姆达尔一大早就赶到了祖宅,先在房子外兜了一圈,没找到人,琢磨是不是再兜个第二圈以防万一的时候希娜告诉他比约恩长老在他的房间。
海姆达尔直奔比约恩的画室。
“圣诞快乐!”一进门就高调祝福,比约恩手里的画笔一下戳在画布上,美女脸上顿时多了一块黄褐斑。
比约恩瞪着画布生气,海姆达尔佯装毫不知情,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海姆达尔四处瞅瞅,找不到坐的地方。
比约恩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刚要骂他几句,海姆达尔看到角落里有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比约恩无语了,他这幅画里有个人物就是坐在那把椅子上,只不过作画时人物完全靠想象,海姆达尔这一坐把他满脑子的灵感全赶跑了。
比约恩干脆丢下了画笔,走出画室,来到外面花团锦簇的茶室,海姆达尔跟在后面颠儿颠儿的跑出来,并在他对面坐下。
“你在收集约尔夫的遗物?”比约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招呼自己的意思,海姆达尔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人家吃香喝辣。
“对,昨天已经去房间把该拿的都拿走了。”
“什么是该拿的?”
“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拿的都是约尔夫惯用的东西,大部分是书籍,”说到这里海姆达尔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您知道小书房里的书都去哪儿了吗?难道在地下藏书室?”
地下藏书室的大部分收藏出自历代族长之手,大部分收藏中的大多数是约尔夫的老子当初留下的战利品。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比约恩放下茶杯。“相信你已经知道小书房现存的书籍资料的珍贵程度并不高,虽然它们也是约尔夫留下的,但并非价值极高的那一批。”
“那些手抄本在哪里?”海姆达尔开门见山的说。
“在一个房间里。”
海姆达尔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
“哪个房间?”
“不知道。”
海姆达尔以为他大喘气,结果并非如此,比约恩真的不知道。
“我不明白,”事到如今,海姆达尔决定放弃对方小心眼作祟故意和自己作对的念头。“既然您知道小书房里的书已经被转移出去了,怎么会不清楚它们具体去了哪里?”
“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是我确实不知道它们去了哪儿,”比约恩不慌不忙的说。“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想要的那些东西还在这栋房子里,原封不动的被藏了起来。”
海姆达尔垂下眼摸摸鼻子,脑子里飞速运作,片刻后,他抬起眼。
“那么然后呢?您想告诉我什么?”特地把他叫来说这番话不应该只是为了给他添堵吧?!
“三楼右手第三个房间,相信你会在那里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个小时之后,海姆达尔站在三楼第三个房间门口,雕花大门紧锁,沟沟坎坎里积满了灰尘,金属把手灰扑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尝试拉门,门没动。他又试了一次,大门依然紧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再度尝试……
“主人,门是往里推的。”希娜怯生生的说。
海姆达尔维持拉门的动作滑稽的停在那里,他放下胳膊,清了清嗓子,小小上前一步,两手略一用力,大门顺从的咿呀一声,开了。
斯图鲁松室长泪流满面的蹲在地上画圈圈……
一分钟后他收拾好情绪,抓住门扉探进去张望,黑洞洞的房间忽然灯光大盛,海姆达尔难受的闭了闭眼睛。
【谢谢,我现在不在。】
海姆达尔惊讶的睁开眼,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找了一圈,看见描着金漆的华丽壁炉上挂着一幅肖像画,刚才的声音就是这幅画像发出的。
海姆达尔察觉到此时自己的举动有些不礼貌,他松开门,快步走进房间。
“您好。”他打量画中人的同时,画中人也在看他。
【我说了我现在不在。】画中人率先回神,果断下逐客令。
“很荣幸,”海姆达尔毕恭毕敬的说。“我是海姆达尔.斯图鲁松,比约恩长老——”
【跟你说了我现在不在!】
“——告诉我三楼的第三个房间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画中人僵着脸,海姆达尔还以无辜的眼神。
【……我现在不在。】
“您知道约尔夫房间里的小书房吗?我想知道小书房里的手抄本现在在哪儿。”
【知道了又如何?】
“搬回家去。”
【……我现在不在。】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