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登个晋江比登天还难。
***
斯诺进门的时候没见到他老哥,他也不着急,熟门熟路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殷勤的家养小精灵送上热茶。
他拿起搁在沙发边的报纸,大致扫了一圈国际新闻,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上面的很多消息不过是以讹传讹。百无聊赖的翻到下一个版面,右下角刊登了科索尔基金会的感谢晚会即将举行的消息,几句话一带而过,想必难以引起大众的关注。斯诺却逐字逐句的阅读,之后又翻了一页。
斯诺挑起一边眉毛,近期《北欧进程》的广告版块被一家财大气粗的飞天扫帚公司买断,从上个星期开始,这份报纸的广告页面刊登的全是这家公司的新产品,占据整个连幅页的主角只有一人,据说是该公司排除万难、历尽千辛、砸下重金,聘请到的新一轮彗星代言人——威克多.克鲁姆。
斯诺看着广告上面无表情的人,发现他上镜从来都是不苟言笑。
彗星系列上月突然发力,各种广告铺天盖地,以旺盛蓬勃的姿态宣告他们的强势回归。打得一众同业竞争者措手不及。彗星近些年一直受到光轮、横扫等旗下新产品的打压,本身在新产品研发上固步自封,不求革新,后又被许多小公司的创新产品赶超,业绩频频下挫,在一线高端竞技扫帚的竞争上又敌不过火弩箭,与此同时又舍不得放弃从前占领的市场,瞻前顾后的经营模式使得他们高不成低不就处境日益尴尬。
今年年初彗星高层在翻阅了报表后终于下定决心改头换面,重新定位市场,放弃了华而不实的高端研发,转过头重新投入到与光轮、横扫等公司的厮杀中。彗星此举打破了保持了几年的脆弱平衡,沉寂多年的扫帚市场顿时暗潮汹涌,杀气腾腾。新一轮的角逐拉开序幕。
彗星是一家有韧性,懂得抓住机遇的老牌公司,竞争者们还未回过味来,他们又出人意料的撒了个更大的杀手锏,签下了就连当年火弩箭都没搞定的魁地奇界新贵大牌威克多.克鲁姆。证实了消息的竞争者们捶胸顿足,他们不是没请过克鲁姆老爷,名不见经传那会儿就有不少公司动过念头,可惜这些公司的目光不够远大,步伐也相对保守。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全体扫帚公司无差别失策,根本轮不到今天彗星捡漏。
威克多出名不是近两年的事情,他在校队打比赛时就以球风犀利果断,飞行技术高超著称,上门挖角的专业球队不占少数,但那时候没人对他抱太大希望,只是觉得这苗子不错,值得培养。直到后来他签了在排位表上逐年下降的锈迹斑斑的德国老战车火神队,众探子暗叹他年轻之余纷纷收了心思。如今看来火神队老板跟彗星一样英明神武,捡了一大漏。
当年那些没把老爷太当回事的一线球队亲眼目睹老爷在魁地奇世界杯上风光无限的痛斩敌手,球迷的欢呼差点掀翻了球场的那一时刻,他们只能用力咽嗓子,默默咬紧后槽牙。
拿了世界杯冠军后,代言排山倒海的砸来,众扫帚公司异常踊跃,纷纷放话表示对拿下克鲁姆的信心,结果令人诧异的是威克多谨慎的选了几家跟魁地奇完全没关系的广告合约,还都是不起眼的小厂商,低调的让人发指。
也许这些年一直在碰壁,始终没改变,从未被超越,再加上魁地奇界从来不缺吸引眼球的高富帅,对于威克多的邀请早已不复当年的踊跃,今年邀请代言飞天扫帚的合约正式清零。扫帚公司们一瞧大家都放弃了,高山难以攻克,谁都没捞到好处,遂放心大胆的转了心思,但是谁又能想到,居然被“起死回生”的彗星趁虚而入。
听说彗星公布消息的那一天,不少扫帚公司的老板都失态了。
光轮曾经私下里不甘的询问当今魁地奇界第一实力派高富帅怎么突然改了主意,老爷很平静的说:“家里收入少了,我得赚钱。”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光轮的老板泪流满面了。
“原来怎么不想着收入问题?”老板很有求知精神,想不通到底差在了哪里。
“我男朋友的扫帚代言合约年底到期,不打算续约,这份收入由我来弥补。”
扫帚公司和魁地奇运动密不可分,每一家都会暗中关注世界排名较前的选手动向,威克多是重点关注目标,所以他们知道威克多的男朋友是谁,也知道多年来他一直是行云儿童系列扫帚的唯一代言人。不续约也正常,孩子大了,不适合继续代言儿童系列了。
好吧,答案问出来了,可光轮的老板还是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不是因为实力差距,而是彗星碰到了千载难逢并且再难复制的好时机,运气这一说,有时候能把风华绝代噎成植物人。
言归正传。
斯诺看完了报纸,老哥还没出来,不禁有些纳闷。
“去问问怎么回事。”斯诺对空气说。
“是。”芝士的话音刚落,又迅速改口,“族长来了。”
斯诺转头,看见隆梅尔光鲜亮丽的走进来,一身装扮从头到尾暗扣低调的华丽这一风骚主题,完全够资格和任意一场婚礼的新郎打擂台。
“你不打算去基金会的晚会了?”斯诺不紧不慢的放下报纸。
隆梅尔怎么会听不出言辞中的讥讽,斜眼上下一扫,“彼此彼此。”
斯诺不自然的咳了咳,他出门前也是选最好的往身上穿戴。
“还早。”斯诺看了眼房间内的挂钟。
“走吧。”隆梅尔平淡的说。
斯诺已经习惯隆梅尔的作风了,一旦他做出决定,接下去他会百分之百按照决定行事。在没有得到最终答案前,旁人的反对和质疑都是屁话,即使身为亲弟弟的斯诺也不例外。
斯诺喝了一口茶,站起来。
“多多马,把它叫来,告诉它我们要出去,问它愿不愿跟随。”
多多马衔命而去。
“谁跟我们去?”斯诺奇道。转眼看见一个家养小精灵慢吞吞的走进来,弯着腰佝偻着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就是克利切?关于这个执着的让人啼笑皆非的家养小精灵,斯诺已经从隆梅尔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见面还是第一次。
就像原先隆梅尔警告的那样,克利切进入测试环节以后做的都是不起眼的杂役工作,无法近距离接触巫师,更别说在隆梅尔眼前表现了。本来它的工作能力还是得到多多马的肯定的,布莱克家服侍多年的工作经验没有白费,问题是它没有常性,倒不是说它偷懒,而是注意力无法长时间集中。多多马经常发现它在工作中突然嘀嘀咕咕的不动了,情况严重时会莫名其妙的破口大骂,或者情绪失控的对着一堵墙哭得肝肠寸断,此类情况不胜枚举。
如果卢修斯在这里,多少会感到欣慰,克利切的间歇性抽风测试出了两个家族的杂役小精灵心理承受能力上的差异。与斯图鲁松家的家养小精灵惶惶不可终日的激烈反应相比,马尔福庄园内的小精灵的那些行为完全不值一提。
那一天,多多马意识到克利切存在的必要性,让它“借题发挥”很有意义。
正因为此,隆梅尔大发慈悲的准许克利切远远看一眼海姆达尔,没想到反而进一步刺激了克利切,让它不惜一切代价的偷偷溜进地精旅店,归根结底就因为隔得太远没看见脸。
得到消息后隆梅尔拍案大笑,破天荒的没有阻止它,甚至对它在工作时间偷偷溜出去视若无睹,纵容它的行为。但是克利切却再没有离开过,安安分分的守着它的工作,就连悄悄话都说的有气无力。
克利切被里格少爷打击到了,而且受伤程度不轻,时刻监督它的多多马在它偷溜出去的第二天,看见它躲在矮柜与墙壁的夹角里,对着一张皱巴巴的二手羊皮纸嘟嘟囔囔的流眼泪,那上面的字出自里格小主人。
多多马一如既往的把看见的一切汇报给主人,包括克利切多愁善感的近况。至于主人会如何判断多多马不敢置喙。隆梅尔决定带克利切参加晚会,多多马以为铁石心肠的主人动了恻隐之心,现在看来好像又想错了……
“我们要去参加一个晚会,”隆梅尔居高临下的说。“你想去吗?”
斯诺听了不觉蹙眉,怎么没头没脑的问家养小精灵意见,小精灵只有服从的本能,没有选择的自觉。
仍然沉浸在被里格少爷呵斥的低谷中无法自拔的克利切没有心思理会隆梅尔的话,它刚刚刷了厨房的地,抹干净每一条坎,每一个凹陷花纹,落寞的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给壁炉添点柴,或者干脆把壁炉也刷一遍……克利切最近发现干活能分心,顺带振奋精神。
没有了格里莫广场女主人肖像画的“歌唱”和咄咄逼人的荒诞指使,克利切从那歇斯底里的尖锐压迫中慢慢释放出来,找回一些失去的家养小精灵的本能,可惜这样的变化太少太慢。
“……克利切还要去洗盘子……花瓶需要换水……地板没有上蜡……哦,克利切还要好多事情没做……参加晚会……晚会有什么好参加的……家养小精灵的职责就是待在家里……”说着猛地一抽噎,双膝跪地猛磕脑门,眼泪喷涌而出。“里格少爷对克利切好凶……少爷不喜欢克利切……少爷为什么不喜欢克利切……克利切曾经服侍过女主人……克利切为什么不能服侍里格少爷……都是那个大块头小崽子,在里格少爷面前说克利切的坏话……讨厌的小崽子……里格少爷为什么不相信克利切……”念念叨叨的又想起它的里格少爷的冷酷无情了。
斯诺活到现在第一次看见这么“生动”的家养小精灵,暗处的芝士简直是目瞪口呆。
“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隆梅尔冷冷的说。
克利切又嚎了三下,终究不敢正面对抗,抽了抽大鼻子,满身狼狈的爬起来。这些天情绪低迷,顾不上收拾,腰间的那块遮羞布又脏的像抹布一样,脸上也是乌黑一片,眼泪化出了条条痕迹,就像田间小路般阡陌纵横。
“我再问你一遍,去还是不去,如果愿意去,就去打理一下。”隆梅尔貌似不经意的说。“里格不喜欢脏兮兮的家养小精灵,入选私人小精灵那更是天方夜谭。”
克利切倒抽一口气,嗓子里挤出一声难听的呼噜,又粗又闷。
“回答。”隆梅尔不耐烦的说。
“克利切……克利切要去……”克利切抬头望着隆梅尔,一张花脸十分滑稽。
隆梅尔不动声色任它消失了去打理自己,暂时不去考虑它是否真的听懂了言下之意,如果理解错误,代表它能力有限。在斯图鲁松家,私人家养小精灵不仅依靠出色的工作能力,最大程度的领会主人的意思也是重要的择取条件之一。
晚会现场布置的比想象中还要充满趣味,弹珠大小的肥皂泡飘飘摇摇的飞来,隆梅尔喷了喷鼻子,肥皂泡改变了方向,他举起手挥开朝他们涌来的更多肥皂泡。
离开昏暗的电梯,迎接他们的是晴天,伴随偶尔飘过的淡云,一串串肥皂泡从天而降。每每迎来新客人,肥皂泡就会出动一次。肥皂泡的颜色随机,隆梅尔和斯诺碰上了十分少女的粉红色。
通往晚会现场的木门上方,彩色玻璃不甘寂寞的变幻着背景色,唯一保持不变的就是那双带翅膀的星空色魔法鞋子。
他们点评了一下摆放在大门两侧,垂顺成雀翎形状的华美插花,而后穿过门,交上各自的请帖。
“里格应该已经到了。”斯诺左右张望。
隆梅尔马上察觉到身边骤然蹿出一股不安分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难以抑制的兴奋。
“看住他。”隆梅尔举目,貌似自言自语的说。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不过他确信多多马正在这么做。
空荡荡的外间接待区告诉他们时间尚早,隆梅尔走到靠墙的餐台边,拿起一杯饮料,不太满意的抿了抿嘴,又给弟弟拿了一杯。斯诺注意到饮料杯上金光烁烁的字,似乎是某个知名的巫师饮品品牌,他看了眼杯中亮黄色的液体,迟疑的嗅了嗅味道,尝了一口,发现有点像酸橙冰淇淋的味儿。他又看向别的杯子,千变万化,几乎没有重复的颜色,猜想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看来就像基金会的负责人说的那样,这是感谢晚会。”隆梅尔轻声道。
斯诺不动声色的咽下他其实并不欣赏的饮料,有些犯愁该怎么解决这一大杯。
“我看到了,”斯诺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这家著名饮料公司曾经赞助过基金会,捐助的数额并不高,没想到科索尔女士会这么痛快的把这些杯子搁在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想钓大鱼。”隆梅尔一转眼,与另一头徐徐走来的一老一小的眼神撞个正着,愣了一下,朝他们举了举杯子。
是小拉卡利尼和他的外公。
走路有些吃力的白发老头终于蹭到他们跟前,老头看了看隆梅尔,又看了看斯诺,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回到隆梅尔身上。
“隆梅尔。”老头的英文说的还算标准,口音很重。
“你还活着啊。”
老头拦住勃然大怒的外孙,哈哈一笑,“我是有好久没出来了。”
隆梅尔摸了摸下巴,“几年不见怎么老了那么多,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我记得你还没到七老八十。”
“我这是心病,心里不痛快,身体当然没有起色。”
小拉卡利尼暗暗吃惊,没想到即使面对父亲都模棱两可、爱理不理的外公在面对一个外人时会如此坦然。
“这我可帮不了你。”隆梅尔喝了一口饮料,强忍住没有因为古怪的甜腻滋味在口腔内爆发而皱眉。
“别老斜眼看我弟弟,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是谁。”隆梅尔又对斯诺说:“这位是伦巴第.拉卡利尼的……”
老头不乐意,“我有名字!”
隆梅尔从善如流,“乔治.纳波利。”
老头盯着斯诺久久不言语,一副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样子,斯诺被他瞅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斯诺平静的说。
“我当初怎么没把女儿嫁给你呢?”老头一脸哀伤的摇头。
那一瞬间,小拉卡利尼的脸色很精彩。
“……很抱歉?”斯诺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别理他,他每次见到稍微有点出息的男人都这么讲,无论对方年龄多大。”隆梅尔不以为然。
斯诺:……
“谁让你当初不肯娶我女儿!”老头理直气壮的把矛头指向置身事外的隆梅尔。
隆梅尔翻了个白眼,“那时候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何况你女儿。”
乔治.纳波利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经过严苛的近乎变态的层层筛选后圈定了伦巴第.拉卡利尼做自己的女婿,并且一度为这样的选择沾沾自喜;就在这层层筛选的某一个环节中,他把处于上升期的隆梅尔和功成名就的伦巴第放在一起比较,犹豫了三秒钟后决定更看好后者,这是他第二后悔的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