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把辣椒蝾螈饼干掰成小块儿喂给立在肩膀上的豆荚猫,他穿过长廊,在台阶上站住,转头,寥寥几人在他身后或匆匆而过,或踱着步子慢慢离去。
海姆达尔沉默不语的看了一会儿。
豆荚猫等着下一块饼干等了半天,却见他塞进了自己嘴里,不由得一巴掌挥出去,肉垫砸在海姆达尔的小脸蛋儿上,在他的脸颊上推出一个凹塘。
海姆达尔猛地转脸,张嘴咬住它的爪子,豆荚背都弓起来了,飞快抽回爪子,[恶心死了!]一副很嫌恶的样儿,拼命往海姆达尔的肩膀上抹爪——其实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海姆达尔又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饼干,豆荚猫矫情不下去了,脑袋直往海姆达尔嘴角拱,小鼻子嗅来嗅去,眼内波光粼粼,显得十分谄媚。
海姆达尔继续前行,豆荚猫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最后一块饼干归它所有,海姆达尔利用喂食的那一瞬间霍然转身,捕捉到那个躲藏不及的身影,不禁摇了摇头。
“偷偷摸摸的做什么!出来!”海姆达尔瞪着不远处的石柱子。
一个脑袋迟疑的探了出来,海姆达尔一愣,紧接着,好多个脑袋探了出来,海姆达尔惊异了,结果,他的感觉仍然没错,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突如其来的由低年级的学生们组成的人墙后方——博纳瑟拉贼头贼脑的从一根柱子后摸出来,闪闪躲躲的不断朝前靠近,还以为海姆达尔对此一无所知。
[他挺有意思的,我喜欢有自信的人。]吃完了饼干的豆荚微微打理了一下面部。
海姆达尔瞥了眼豆荚,没有吱声。
直到博纳瑟拉近在眼前,海姆达尔朝他招招手,博纳瑟拉不动,眼神儿很机警。海姆达尔瞪着他并与他目光相交,又对他招招手,博纳瑟拉左右张望,然后,接受了现实——他指了指自己,并在海姆达尔的点头中沮丧的垮下肩膀。
他走出人群,走到海姆达尔面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海姆达尔看看他,又看看聚集在他身后的低年级们。
博纳瑟拉转过身对他们说:“你们准备干什么?”
“你不知道?”海姆达尔惊讶……其实也没那么意外,谁让眼前这位是博纳瑟拉。
“我为什么要知道?”
“你不知道还跟在他们后面?”
“我这么做就是想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博纳瑟拉显得很气愤,好像海姆达尔耽误了他的大事儿。
“……我很抱歉,”海姆达尔干巴巴的说,“……嗯,为了……你知道……”
“我会原谅你,”博纳瑟拉貌似大度的点头,一本正经的说,“但不是现在,我还要再生一会儿气。”
海姆达尔决定跳过他问那群低年级中打头一位,“请问你们有何贵干?”
打头那位小脸儿刷地绯红,磨磨蹭蹭的掏出一本彩色杂志,封面是威克多•克鲁姆,他身后的小伙伴们就像被火车头带动的车厢,呼哧呼哧面色潮红的澎湃起来,就差冒烟了。
海姆达尔明白了。
博纳瑟拉斜眼打量杂志封面上的男人,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认同感,显得不以为然。
“嘿,伙计,本来这不关我事,但看在我们曾经是同学的份上,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你走错路了!”
威克多停下脚步,邓肯笑眯眯的大步跑近,勾住他的脖子,二人对视一眼。邓肯放开他,并退开一步,二人大笑着用力击了下手掌。
“是要去找里格吗?”邓肯朝前方斜了斜眼睛。
“我们没有约好,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那里。”威克多抵达学校后试图用小镜子和海姆达尔联系,但是没有连接上,也许对方现在不方便和他“煲电话”。
“里格不是会在原地乖乖等你的鬈毛燕尾狗。”
鬈毛燕尾狗是法国贵妇们最喜欢饲养的宠物之一,只因它个头比普通燕尾狗小很多,毛发浓密,呈漂亮的卷曲状,泛着奶油色或鹅黄色的油光。最重要的这样的品种胃口比较小,消化系统和它们的体型一样严重缩水。通常情况下,不感到饥饿动物就不会瞎跑,不瞎跑就不会拖累主人,所以它们才能够力压群宠,成为注重端庄形象的贵妇们的最爱之一。
“我从来不认为他会是。”威克多捶了下邓肯的肩膀,即便早已成了社会人士,也改不掉爱耍宝的天性,邓肯捂住肩膀摆出痛苦哀嚎的姿势,往后倒的时候一不留神撞到疾步而来的另一个人。
邓肯立刻收敛,转身道歉。他没想到自己撞到的人是小拉卡利尼,后者同样为这充满戏剧性的重逢感到意外。就在这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性格上南辕北辙的二位男士脑海中滚动出的某一个想法竟在此时不谋而合了,他们的大脑在遗憾的叹气,浪费了一次如此浪漫的重逢时机,如果对方是×××或者××××的话。
不过邓肯的想法在德校永远不可能实现,因为他所期待的女性无论如何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握手道好。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小拉卡利尼和威克多寒暄。
邓肯诧异的看了眼威克多,他们之前见过吗?如果真是如此,他奇怪于这俩人怎么可能有共同语言。
威克多笑了笑,没有表现出多么热络,小拉卡利尼也不准备和他建立友谊。三个大男人默默无语的朝前走着,多了一个小拉卡利尼,邓肯的很多肺腑之言没法及时倾吐——实际上多数都是屁话加八卦——尽管奥维尔先生对克鲁姆老爷的第三个私生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较感兴趣,但是他认为他不能在小拉卡利尼面前问这个。
奥维尔先生看看左边一言不发的好友,再看看右边沉默是金的校友,二人不苟言笑的表情是那么的令人扫兴,不由在心中大叹,这个时候缺的就是一位调和气氛的美女!
然后,奥维尔先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小拉卡利尼为什么也往这个方向走?难道他才是那位迷路人?
可惜最终他没能得到答案,在走到宿舍塔之前他们被家养小精灵拦下,颤巍巍的一声响一声弱的请他们务必改道转向透天礼堂。
就像海姆达尔曾经预测过的那样,博纳瑟拉最近确实没能安排上演讲,为了这场让全校师生全情投入的挑战室长的活动,别的活动全部被推后,就连本该出校去比赛的团队都受到了影响。一般这样的活动由室长带队,现在室长的威信受到质疑,而且还能不能继续当室长眼下也成了不确定因素,领头羊人选变成问号,各研究室决定先把家里的事情摆平了再去外面祸害比较靠谱。
今天透天礼堂由校长包了场,主题是让各室长和他们的挑战者们相继登台亮相,相当于体育比赛前的开幕式,主旨在于炒热气氛。
观众们早已久位,靠近讲台的席位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大家都不耐烦坐后面,只有正对讲台的第一排座位空着,那里是为校友们预留的。
威克多他们仨进去的时候颇费了番功夫,前面都不乐意给他们让道,生怕被后面的人挤到前面去抢了自己的地形。但是当第一个学生用几近惊悚的尖叫声驱走了脸上的——包括接下去所有人脸上的——不耐烦后,后面的路相对好走了很多。
一时间,大家都知道那个威克多•克鲁姆来了。如今的一、二年级与这位已毕业的校友接触最少,其中一年级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不禁心旌摇曳、澎湃不已。他们十分羡慕高年级的师兄在谈论那些杰出校友时脸上流露出的只有他们自己才心知肚明的感慨,对于一年级们来说这些只能靠猜想,听的越多,想的也就是越多,某种迫切就越强烈。
威克多被一拥而上、争相索要签名的一、二年级以及一部分激动的高年级围了个水泄不通,感谢梅林的是因为他的“牺牲”,邓肯和小拉卡利尼得以继续前行到第一排。
小拉卡利尼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快要被人墙压垮的威克多,这是小拉卡利尼先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位天才找球手的魅力所带来的影响,从前他是嗤之以鼻的——对着刊物上的照片,嘲笑那些八卦记者的智商——然而事实上比起他父亲到哪儿哪儿参加重要会议高谈阔论,巫师们更愿意关注威克多•克鲁姆上一场球赛是否用了比“树懒抱树滚”更高难度的动作,他们意大利的巫师也不能免俗。
骚动在十分钟后平息,一是因为威克多的签名速度已臻化境;二是因为卡卡洛夫校长出来主持大局,并暗示他们以后有的是签名机会。学生们感到有了保障,纷纷让开了道,目送偶像坐到了前排。威克多身后的座位成了各学生的必争之地。
待校友们一一落座,校长在讲台后说了些场面话,卡卡洛夫也知道今天他不是主角,很快让开舞台,各室长与他们的挑战者逐一亮相。
“克鲁姆,待会儿给我签个名。”艾文•班森被安排在了威克多的右手边,利用第一位室长登台前的时机,他小声和威克多说话。
“没问题。”威克多点头。海姆达尔对班森的评价很高,威克多不想得罪他。
威克多左手边的邓肯身体微微前倾,看向班森,“你怎么不问问他里格的情况?”
“我会用自己的眼睛看。”班森说,“对了,听说你结婚了,还没祝贺你……”
“哪个说的!”邓肯眼睛都瞪起来了,一副震惊的样子。“我还是美好的单身汉!”言辞很是惊恐。邓肯近些年没有结婚的计划,他还没享受够自由生活呢,再说了,能让他义无反顾的在文件上签字的女人或许还没出生。
这就是八卦的惊人之处,无中生有,偏偏它的叙述方式很像那么回事,既然某位魁地奇球星能够被父亲,某位未来的魔法先生当然也能被结婚。
“能安静一下吗?我听不到台上的声音了。”
警告声来自让•塔内斯塔姆,面对这位貌似不近人情的前徳姆斯特朗学生会副主席,一些校友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被他逮住说教的那个时候。
不过正因为塔内斯塔姆的“不合群”,再没有谁公然溜号。台上负责介绍各室长与挑战者的卡卡洛夫对塔内斯塔姆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儿。
海姆达尔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实验研究室包括挑战者在内就仨人,后台的人越来越少,当研究室中的压轴大戏飞天扫帚研究室的室长对他挥了挥手,空荡荡的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仨了。
排列整齐的座椅上他和助手法利埃坐一头,凯恩坐另一头,中间空着的椅子成了护城河一般的防御系统。
他们怎么会弄成这样呢?斯图鲁松室长难得的感性起来,不过他找不到答案,凯恩自始至终沉迷于翻阅手中的书本,对书本以外的世界不屑一顾。
“到你们了!”卡捷宁教授推开门告诉他们。
凯恩啪的一声合上书本,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仿佛即将冲锋陷阵、征战沙场的将军。海姆达尔稍稍整理了一下衣物,跟在法利埃身后走出后台,走上舞台。
他们出场的顺序与前面不同,一般室长总归走在前方,挑战者在后,所以凯恩的带头出场让卡卡洛夫报错了介绍,也浪费了一次时刻关注的学生的表情。
海姆达尔听到一声乍然而起的高分贝尖叫,这声音非常耳熟,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加快步伐冲出去,推开前方的凯恩,无视凯恩恼怒的瞪视,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舞台边缘,指着台下那个已经站在椅子上,正仰着脖子鼓着腮帮子做喷吐状的某人,面无表情的警告——
“你敢吐出来试试!”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
片刻的怔楞过去后台下起了一阵骚动,大家纷纷左右张望,那个“吐”实在考验心理素质。
博纳瑟拉的腮帮子瘪了下去,他捂着嘴,在海姆达尔的严厉监视下爬下椅子,大家闺秀般坐得笔直,还朝台上奉送一个甜甜的笑容。
海姆达尔觉得自己又沧桑了不少。他的目光在前排座位上一扫而过,与老爷带笑的目光撞个正着,海姆达尔扯扯嘴角。
卡卡洛夫看准时机调整报幕,“实验研究室室长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和他的助手……”助手是哪个没人在意,或者说某个人毫不在意,博纳瑟拉蹦起来又跳又叫,整个礼堂就听到他一个人的鬼哭狼嚎,别的人还没完全回过味来。
博纳瑟拉一边嚎一边怒目瞪视周围的学生,恼怒于他们的“无动于衷”,那可是他的副主席!博纳瑟拉竭力营造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该有的场面感。那可是他的副主席!
第一排座位上的小拉卡利尼已经第三次回头了,他脸上表现出的惊疑是显而易见的。那是博纳瑟拉,他认识,也确认是那个人,但是……怎么会?小拉卡利尼为他自己判断出来的可能大呼不可思议。
“博纳瑟拉在竞选学生会主席,斯图鲁松先生是他的竞选助手。”威克多觉得他可能需要知道这些,越过邓肯,当了回好心人。
结果威克多收获到了数声不可思议的惊呼,不知情的校友们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大家都在自问,是那个博纳瑟拉?是那个博纳瑟拉。是那个博纳瑟拉!怎么可能是那个博纳瑟拉?!
“博纳瑟拉想当学生会主席?”小拉卡利尼觉得这个消息比他们家的家养小精灵曾经用奶锅砸他父亲的脑袋还要匪夷所思。
“你看到旁边给他递毛巾擦脸的那人吗?”威克多平静的指出证据所在。
“看见了,一个脸有点黄的低年级,难道不是他的爱慕者?”小拉卡利尼仍然心存迟疑。
“你觉得博纳瑟拉值得让人爱慕吗?”威克多说。
“不值得。”小拉卡利尼毫不犹豫。
“那不就结了。”
小拉卡利尼恍然大悟。
邓肯翻了个白眼,什么逻辑啊这俩人……
“那里格……呃,那斯图鲁松先生是怎么回事?”小拉卡利尼认为这个才是整个问题的症结所在。
威克多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口误”,“博纳瑟拉对斯图鲁松先生说,如果他当选,他就任命斯图鲁松先生为副主席。”
“……就因为这?”小拉卡利尼一脸失落,他还期待听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情节呢。
“当然不只是这样,但是,”老爷毫不客气的说,“我不想告诉你。”
小拉卡利尼被噎住了。
礼堂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大家都缓过劲来了。
海姆达尔下台前一鞠躬,法利埃也和观众一样在旁边拍手,没有走进掌声中。
凯恩拼命挥手,看见海姆达尔走下舞台,他没有急着走,还在挥,好像舍不得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也好像这个掌声实际上是为了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卡卡洛夫不得不提醒他注意时间,掌声变得十分凋零,清晰的笑声传了上来,凯恩一脸尴尬的离开了那里。
之后,校长宣布午休时间结束,需要上课的同学去上课,没有课的室长可以去魁地奇练习场做准备。卡卡洛夫为了本次挑战室长的活动特地征用了魁地奇练习场上的空地,还在上面为每一个研究室搭建了他们指定的亭子,这些亭子就代表了各研究室的使用空间。
海姆达尔打算趁着下午没课,去认认自己研究室的亭子,自指定以来还没见过实物呢。
斯图鲁松室长与老爷汇合后,又与邓肯、班森等师兄进行了一场愉快的会面。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昂,之后,他们结伴离开了礼堂。
博纳瑟拉从后面追上来夹在二人中间,把老爷挤开,很快又被海姆达尔撵走,一步三回头的去上课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