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报纸还有信件,每天准时随不同形式的黎明到来,在那之前,海姆达尔先去禁林赴约——如果不是卡罗提醒就永远忘在脑后的与马人的晨间约会。
既然爽约的事实已经形成,他也不急着去挽回所剩无几的信誉了,而是陪他的动物伙伴们玩耍,等把它们伺候满足了再说。
小八眼一直对飞行迷恋有加,奥拉尔白天要睡觉,海姆达尔让它不要吵着奥拉尔,小八一天不飞就难受,悬在门框上翻肚皮装死,海姆达尔啼笑皆非,干脆化形带小八上天溜达。
这项溜达活动之后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海姆达尔驮不动它为止。
每当这个时候小八能从起飞的那一刻开始尖叫“飞飞”,一直叫到落地。
真是个小疯蛛。
某天早上奥拉尔也加入到了晨间溜达活动中来,跟随海姆达尔的飞行速度和飞行方向,坠在一旁遨游天际,这一下海姆达尔就从遛一个变成了遛俩。
奥拉尔由此也成了溜达的常客之一,活动完了筋骨就回去睡觉,但有时候它要出去送信,赶不上溜达。某次海姆达尔发现它回来后始终郁郁寡欢,在确定不是身体不适后,就化形带它出去散心,效果立竿见影。
海姆达尔恍然大悟,从那以后,只要奥拉尔没赶上晨间溜达,他总会在它回来以后带它出去飞一圈,奥拉尔的睡眠质量因此有所提高,这让海姆达尔感到很欣慰。
再后来,克鲁姆老爷也来凑热闹,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小八眼坐不住了,尖叫着要去威威那里。
金雕的飞行能力有目共睹,自此以后,凡是有威克多参加的晨间溜达,小八绝不会搭乘白隼飞机。
不就是比个头比较大,空中姿态比较华丽么……可把海姆达尔郁闷坏了。
溜达完了以后回去抱着奶糖在壁炉前滚了几圈,再把一本正经翻阅报纸、貌似目不斜视的豆荚捞起来,照着人家的猫脸狠狠啃两口,并在豆荚羞恼的尖叫声中比一个胜利的手势,大踏步的离开房间。
时不时的调戏一下动物,海姆达尔承认自己从中得到了很大的乐趣。
***
白色的光点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被用力丢出,在暗色的幕布上勾画出一条锐利的白线。前方顿时出现一阵骚动,一对对油亮的眼珠重新躲回黑暗中,随危险气息一共凝固的还有悬停在海姆达尔头顶的大钳子。
“您的热情我可消受不起。”海姆达尔的魔杖尖端在说话的同时闪烁了一下,由浅入深的释放出一团柔和的白芒。
八眼蜘蛛的后备领导人微不可辨的瑟缩了一下,慢慢收回钳子。习惯了禁林环境的八眼难以适应骤然而至的光亮,哪怕海姆达尔此时使用的荧光闪烁咒语根本起不到实际的照明作用。
八眼太子说:“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有人误闯禁林,准备改善伙食。”
海姆达尔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就是被一只蜘蛛挖苦么。
“爽约了我很抱歉,但是需要我道歉的应该是贝恩吧。”海姆达尔认为它犯不着这样,如果以后每次见面都要被招呼一顿蛛钳大餐,他肯定坚决抵制进入禁林。
“我这是本能,你们人类提倡克制它,但是你不能对动物报以同样的苛刻。”
海姆达尔无言以对,“好吧,我自作自受。”
“……来的还挺快。”蜘蛛太子突然道。
不等海姆达尔提问,有力的马蹄声从辽远的地方传来,由远至近一声响过一声。
当贝恩奔到他们面前时,喜出望外的表情蓦然一变,指着海姆达尔暴跳如雷,“怎么是你?欧珀呢?我的欧珀呢?你跑来这儿干什么?”
海姆达尔一阵迷茫。
蜘蛛太子解释道,“别担心,他没得失忆症,他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以人类的模样出现在他的眼前。”
“请容我纠正一下,”海姆达尔认为此时不再适合装聋作哑、逆来顺受。“是他出现在我的眼前,不是我出现在他的眼前。”
“谁要看你啊!”贝恩的眉眼把他的嫌弃表达的非常传神。
“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你。”海姆达尔举着魔杖,掉头就走。
贝恩顿时火冒三丈,把头一撇,貌似一点都不稀罕,作势也要离开。
“你来这儿是为什么?你可要想好了。说不定从明天开始,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欧珀了。”蜘蛛太子提醒贝恩,何况他手里拎着的死耗子已经很说明问题。
贝恩猛地一顿,一脸懊恼的转回身来。
“欧珀!”冲着海姆达尔离去的方向大喊大叫。
就当贝恩以为海姆达尔对他彻底置之不理,再也不会回到禁林时,白色的鸟儿在他被澎湃的沮丧灭顶之前飞入了他的视线。
白隼刚飞下停稳,欣喜若狂的贝恩冲过去一把握住它,并手舞足蹈的把它举上举下、晃来晃去,通过肢体语言充分表达他的喜悦。
可惜马人同志下手不知轻重,被他这么强力一掐,白隼里格差点翻了白眼。
***
海姆达尔脸色发青的回到三桅船上,公共休息室内的同学不由得惊诧莫名,但是又不敢贸然上前询问,因为海姆达尔虽一脸菜色,眼神却很阴霾。
准备和他一起去吃早饭的威克多也没了兴致,让家养小精灵送了一壶提神醒脑的薄荷茶。
海姆达尔在清香的茶水熏陶下渐渐打起了精神,然后抓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再礼尚往来的把剩下的送入男朋友嘴里。
其他同学果断转开注意力,又开始恶心他们这些光棍了,说明真的没啥问题了。
“考虑的怎么样了?”卡捷宁教授放下报纸,看向海姆达尔。
“不是说‘不存在别有用心’吗?”海姆达尔又拿了一块点心咬着,含糊的说。
“你相信了?”卡捷宁奇道。
“不相信。”海姆达尔明白戈尔登不过是换了个曲线救国的法子。“不过我打算尽早付诸行动。”
“这么爽快?”
“我前两天去霍格沃茨的校图书馆借阅了有关魔法机构的资料,资料上说拿了申请资格后首先要去该机构注册,不是说拿到申请表就代表有了资格。”海姆达尔说。“我翻了翻那份申请表,上面的申请人一栏写的是戈尔登教授的名字,如果我要用,必须让他把申请资格转让给我。”
说到这里,海姆达尔笑了起来,“既然戈尔登教授这么看得起我,为什么总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卡捷宁丝毫没有为朋友打抱不平的意思,而是兴趣盎然的说:“那么我该怎么转达他?”
“就说我决定收下这份见面礼,请他把资格转给我。”
当天下午,卡捷宁就带回了口信,戈尔登同意转让。
“尼禄让我提醒你,因为你还没有成年,若是现在就把资格转让给你,办理手续的时候你必须和你的保证人一同前往。”卡捷宁说。
“这个我知道,查阅资料的时候看到了。”海姆达尔点头。“不知道我爸爸行不行……”
没想到卡捷宁却摇了摇头,“隆梅尔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他还年轻,资历方面总是差一截。”
海姆达尔咋舌,父亲是巫师联合会芬兰席位的分会主席,地位相当于一国魔法部长。
“我爸爸的资历还不够?而且他是我父亲啊!”
“保证人和是不是父母关系不大。相信我孩子,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就别谦虚,这个世界早就对美德熟视无睹了,驯服的意识已经软弱成了病态,还有什么能够给予它全新的刺激,让那群自以为是的官僚主义一眼就看到你,注意到你?”卡捷宁说这话时平稳的仿佛不带一丝感情。
“一个能够刺激到他们的保证人。”海姆达尔回答。
卡捷宁咧嘴而笑,“最好让他们的兴奋像暴动的地精一样在他们的裤.裆里活蹦乱跳。”
海姆达尔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回房间翻找之前的信件,最后在一叠圣诞祝福卡片中找到了他认为合适的人选。
心动不如行动,他马上拿出笔墨信纸写了一封言简意赅但不失严谨的信件,当然,末尾也堆砌了一些陈词滥调的马屁,这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而是惯例,如果他不这么写,才是失礼。
第二天中午,奥拉尔把回信带了回来,海姆达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高兴的抱着奥拉尔亲了又亲。
尽管奥拉尔如今经常被主人吃豆腐,天生腼腆的性子让它始终难以消化这份热情,在海姆达尔的亲吻下,害羞的缩成一团。
***
当他再度步入公共休息室时,卡捷宁抬起头来对他说:“看样子是好消息?”
“是的。”海姆达尔坐下时被男朋友抓过去亲了一下。
卡捷宁等他们俩旁若无人的腻歪完,才重新开口,“你打算和你的保证人什么时候出发?”
“怎么?”海姆达尔以为他有事想让自己□□。
卡捷宁摇头,表示和自己没关系,“我好通知尼禄去和你们汇合。”
“戈尔登教授和我们一起去?”
“当然,正好可以一块儿把手续办齐。”卡捷宁说。“难道你还打算跑两次?”
海姆达尔沉默片刻,“我们约好明天上午十点在霍格莫德的三把扫帚汇合。戈尔登教授的通缉令已经降级到可以进出英国了,但他的行动可能会引起英国魔法部的关注。”
卡捷宁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貌似想起什么,问,“你请的保证人是谁?”
“去了就知道了。”
***
戈尔登认为自己日复一日的等待没有白费,他的耐心得到了回报。那个孩子终究还太年轻,别管当时态度有多么强硬,言辞有多么耸人听闻,他相信变卦只是早晚的事,朝令夕改是年轻人的爱好,和女人一样善变。
戈尔登在霍格莫德村的街上匆匆行走着,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进入英国是在什么时候了,望着陌生的街景,感受着陌生的气候,他开始怀疑也许他根本没有来过英国。
戈尔登没有回头,如果他回头了,他就能看见那座矗立在绝壁之上、塔尖林立的城堡,让英国巫师们为之自豪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也许他会为城堡的宏大规模和环绕在它周身的赞誉光环发出惊叹,然而此时的他只能看到脚下的路面,以及他想要看见的行进方向。
实际上戈尔登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执着于一名刚过了15岁生日的男孩,他在他身上看不到熟悉的气质——和盖勒特•格林德沃相仿的气质,一点都没有。他也对自己的判断发出过不止一次疑问,斯图鲁松不是盖勒特,那么,为什么?
他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他凭什么相信斯图鲁松并非泛泛之辈,一厢情愿不是一个坚信实践出真知的学者应该提供的回答。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发现他也许找到了答案,因为菲利克斯•卡捷宁。
是的,这一点至关重要。
卡捷宁很少发出赞美的声音,对一个活人,尤其活人还是一个孩子,甚至把那孩子带到了他们的聚会场合,等于公开了对这个孩子的认同,此举传达出来的信息相当耐人寻味。
事实证明,这个人永远都能把握住急流勇退的最佳时机,明白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戈尔登从很久以前就非常信任卡捷宁的判断。
戈尔登推开三把扫帚的大门,在风情万种的老板娘的指引下,很快看到了他的约会对象。他们坐在一个正对大门的敞亮位置,这个方位能让进门的人轻而易举的寻到目标。
如此堂堂正正、理所当然,间接说明他们不是在逃犯,戈尔登自嘲一笑,迅速收拾情绪,大步走了过去。
海姆达尔站了起来,“教授。”没有把他的名字叫出来。
戈尔登对他的谨慎报以感激一笑,对他的好感貌似多了那么一点。
隔桌而坐的那位也站了起来,样式大众的驼色长袍,脖子上围着一圈咖啡色的毛线围巾,头发已经全白,但打理得整整齐齐,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和戈尔登一样,眼角爬满了岁月的褶痕。也许同为老年人的缘由,戈尔登觉得这位先生有些面善,所以情不自禁的有了亲近的想法,装饰在脸上的冷漠稍稍褪去。
海姆达尔很快为二人做了介绍。
他们友好的点头握手,保证人一脸平静的重新坐下。
戈尔登的屁股刚沾上椅面,立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蹦了起来。
他瞪着保证人,不确定的支吾了一会儿,后道:“马瑟兰•吉伦特?屠夫吉伦特?”
吉伦特脸上的笑意深刻了几分,“好多年没有听到那个称呼了。”
海姆达尔笑眯眯的说:“现在还有谁敢当面这么叫您?”
戈尔登一听,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闷声道,“很抱歉,我刚才没注意。”
海姆达尔奇道,“刚才的介绍没有听清楚吗?我们重新来过。”他对吉伦特说:“这位是尼禄•戈尔登先生。”
“久仰大名。”吉伦特从善如流,又对戈尔登点头了。
戈尔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默默坐下了。
“我还在休假中。”貌似吉伦特认为把这个告诉对方比较好。
戈尔登的笑容并没有因此变得自然。
戈尔登是个沉迷研究和试验的老古董,在人情世故方面总带着点不得其门而入的笨拙,或者说搞研究的知识分子不屑去应对。即使在外逃了多年,他的笨拙也没有得到改善。
忐忑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典型的做贼心虚。
马瑟兰•吉伦特,国际威森加摩轮值首席办公室的常驻法官之一。
海姆达尔上次在IW打工时就被分派在他手下做文员小弟。吉伦特法官是除名誉首席阿不思•邓布利多之外,国际威森加摩内部地位和资历最高的轮值首席,也是IW的实际最高领导者。
国际威森加摩所有的内部加密文件都要经过他的签署才能执行或者入库保管。
他是海姆达尔目前为止认识的最有分量的人物,海姆达尔由衷的感激他同意为自己做担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