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广环山绕水的的确很凉快,她也不用觉得燥热不堪。她的腿伤少了炎热似乎也好得更快了,不过还是有些瘸。
她喜欢躺在林间石头上休息,听着旁边一臂宽的小溪水流响动。
听说今日卫容就要来这里了,不过她并没有多少心思去迎接他,因为他还是把她锁起来了,尽管现在还没有利害冲突但是只要她回了皇宫就会乱起来。她躺在石上盖了本书在脸上,大袖垂在了草上,林间偶有树叶飘落在她雪白的裙裾上。
听得脚步声她的声音从书下传来:“你来了。”卫容缁衣窄袖头上半寸小冠正笑意宴宴伸手揭开了她脸上的书。
她轻抬手遮住突如其来闯进眼里的强光坐了起来。卫容和她坐在一处静静翻着她的书。
她瞧了一眼他的衣服:“不曾见你穿黑衣服,穿起来倒是比白的更合眼了。”他本修长俊朗,穿着白衣便是温温和和风流倦怠模样柔和化了一个人,可是削去了他原本的矫健。他穿着黑衣服更加爽利,如同木秀于林中更加惹眼了。
卫容也弯嘴笑了笑只道:“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赵绾听卫容这无比心安的自恋当即笑了一声儿:“脸也长得好,尤其是厚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在这里也住了几天觉得如何?”他问她。
她答道:“很好，天气很好，还长肉了。”
卫容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你要是喜欢可以每到夏日就住在这里，其实这里还有很多有趣儿的地方你还没去过，朕可以带着你慢慢走。”
慢慢看着景色吗？让她想起了林中雪院中花还有那一片草。她偏头看着他，沉静的眼眸中一股失落。他到底有多喜欢她？能喜欢一辈子吗？那些女人又是什么呢？横梗在他们中间。
卫容问道：“怎么样？”
赵绾道：“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吧。”
卫容凝结半晌，对于这些他也早就该想到了才是:“也好，朕现在是来问你选择的,你选哪三个条件?”他灼灼盯着她，一如初初她跪在乾元殿里的时候，眼神那么炽热却又在一旁弥漫这寒冰,只要她说的不对这寒冰就可以立马将妖娆的炽热紧紧关进去。
三个？难不成他找到了孟九微？赵绾一瞪眸子，怎么会这样？她心一沉,原本她最可能舍弃的条件就是九微,因为她已经不抱希望能够找到九微了,可是现在居然又找到了他。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就是没想到那时一时恻隐之心却让她现在这般为难。
她低了低头有些气馁:“我不知道,按道理来说或者按照古人教的来说我应该舍弃自身的自由的。”她忽然抬头看着他和他对持着:“可是我也是个人,是个自私的人!我贪恋自由,我不是天神也不是善人,为什么要舍弃自己去解救他们呢?”
卫容见到了她的执拗,她是想要他心疼她。他却微微一扯嘴角将她抱了起来道:“你做不了抉择,朕就带你去做抉择!”
到了殿里,她看见殿里押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跪在那里,萧云将刀架在那少年的脖子上。她被他放在凳子上，她看见桌上放的一只锦囊又掏出自己怀里的锦囊，两个一模一样。
卫容指着那跪着的青年对她道:“他就是九微，是秦采薇的弟弟,现在你可以选了!”
赵绾垂着头，思绪混乱，她以为自己可以不眨眼地要求卫容取了九微的性命，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恨晋王妃，她想杀了晋王妃，可是是因为晋王妃杀了她妹妹。那九微呢？还是大好年华，就要这么任凭她一句话就陨灭了吗？
“现在就选吧,朕还要看是不是要立即对他处刑,他可是魏王府上的余孽。”卫容说话没给她留一丝回旋的余地。她看着九微的脸庞良久想起了秦采薇是如何拜托她的,她也是心中沉得厉害。
许久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卫容定定道:“不要晋王妃,我今儿就把东西给你你立即送我们走。”她指了指跪着的九微，只要晋王妃还活着，她就一定能想到办法，不急于一时。
卫容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只是吩咐萧云把九微先带下去。赵绾拄着杖要去自己的屋子收拾东西。卫容瞧了她现在这不方便狼狈的样子一眼将她抱着进了屋子放在了床上,自己动手给她收拾东西。
赵绾默默看着他为她忙碌着,二人都一言不发。
卫容的背很刚劲矫健,以前赵绾只觉得他温柔现在才惊觉他有这样的一幕。即便他做着温柔的事情,她还是觉得他很强硬,不知道是不是今儿他换了黑衣服的缘故。
赵绾不知道卫容给她装了些什么东西只知道满满当当一箱子,或许她什么也不需要收拾只要一些钱就够了,可是他就是给她装了那么多。
卫容合着箱子过来环着她的肩膀:“看起来就要下雨了,还要出去么?”
她忽然心头一酸,他说得就像是出去买点零嘴儿一般稀松平常,可是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的谈判已经结束了。“出去,过会儿就出去。”她声音有些颤抖虽有察觉但克制不住。
卫容叹了一口气问道:“去哪里?”
赵绾道:“去皇陵,东西在皇陵里面。”
“皇陵?”卫容皱眉,他一直以为那三千铁骑的兵符会在訾越安排的人那里却没想到是在皇陵里面。
赵绾道:“先皇那么挚爱吴熙和自然会把东西放在她的皇陵里面,听爹说里面还留的有东西给你,我们一道儿去取来吧。”
雨大了起来,她坐在马车里靠在他的肩膀上,二人没说什么话。或许是卫容也不想同她说什么话,不管怎么看都是她对不起他。
由于下了雨地面泥泞四处不好行车，他们就只好下车步行，可是赵绾腿伤了还没好。她掀开车帘子咬着唇看着他不说话也不请求。
卫容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让她爬上了他的背。山路泥屑四处很难走,她趴在他的肩上看着他的鞋子上全是泥土。
她忽然啪哒啪哒落下泪来,这一次她在他背上再也说不出要一辈子的情话了。卫容累得有些流汗,这路一人走已经很困难偏偏他还背了一个人。她用袖子擦着他的脸上的汗，只能死死咬着自己的唇不敢让他听见她已经哭了。
远远看见皇陵之时他忽然顿住脚步柔声道:“卫容想背着訾然从山下到山上再从山上到山下,一直一直背下去。”
她咬着他的肩膀,说不清有多难过。
卫容笑道:“这是朕说过的唯一一句骗你的话。”她的泪水浸进他的衣服,他有些微微颤抖:“别哭了,朕舍不得。”她哭得更加厉害了。
到了皇陵他带她进了吴熙和的陵墓里面,陵中有水环绕还设置了石桌石凳,万年不灭的鲛油燃烧着。赵绾差点儿以为有人会居住在这里了,不过这里寂静得很。
赵绾走到了吴熙和的棺木前叩击了三下棺木又拉着卫容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一排兵甲打开陵墓一脚，铁甲泠泠走了过来。
卫容看了赵绾一眼,赵绾点了点头道:“这是护陵队,是先皇为吴熙和养的,是为了防止有人会伤了吴熙和的遗体。”她又指了指那边的棺材道:“那是先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