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和玉珠二人正在商量绣帕上绣些什么花色。
赵绾搭不上嘴儿只能提笔临摹卫夫人的楷书帖子。这帖子是卫容派人送来的,她也正是奇怪卫容怎么知道她习的是卫夫人的书法。
正是这时一阵声音传来徐贵妃前来的消息,赵绾放下手中的细瘦毛笔走了出去迎接。
“起吧。”徐贵妃吩咐了一句便是落脚进了屋子。
徐如月眼光一落便落在了玉珠和九儿的身上,指着那玉珠和九儿对赵绾笑道:“微仪,不知哪位是你从家里带来的?”
赵绾一愣又轻轻弯着嘴角道:“左边的那个是从家里带来的。”
徐如月点了点头对那右边的玉珠喝道:“大胆!”当真一刹那便色厉内荏:“你又是哪里来的?”
玉珠经不住一吓,便乓铛跪在地上道:“是淑妃娘娘留下的,说是小主从七品抬为六品的时候没给人。”
徐如月冷笑一声近了玉珠:“淑妃娘娘哪里管了后宫的事情,虽说是后宫姊妹都是一家都要商量着来,可不见得连本宫这个正主儿也不通知一声儿吧。”一番话下来是说得有情有义却是将淑妃骂了个以下犯上。
玉珠连忙磕头求饶道:“奴婢不知,娘娘恕罪。”
徐如月耷拉着眼皮儿,眼角神采反倒越发动人,只是道:“这国有国法家就有家规,若是这里看在淑妃姐姐的面儿上饶了你,到时候这后宫里吃茶喝酒说起来知道的倒是责怪本宫念着和淑妃姐姐的私情了,那不知道的岂不是要怪起淑妃姐姐仗着自己的资历压人了!”又是一番连消带打是一点子情面也没留下。
“求娘娘恕罪!”玉珠吓得只能求饶,既不能说淑妃的不好也不敢反抗徐贵妃只能哀哀求饶。
徐如月一拧眉只挥了挥手吩咐道:“就打个四十板子吧。”
玉珠早已吓得泪珠乱颤,看得有人来拉只能是吓晕了过去。四十板子不是个小数目,这一打只怕是要趴着躺半个月才能下床。
听得人被拖了出去,徐如月转头对赵绾笑道:“这宫里就是这样总有人要当恶人,谁也不愿意本宫就只好当了这个恶人了,赵微仪莫怪。”
赵绾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给九儿,九儿立马给徐如月倒好了茶:“娘娘说哪里的话,既是后宫主事的自然是铁面无私。”又接过茶双手递给徐如月。
徐如月瞧着赵绾递来的茶抿了抿嘴角,这么恭敬?还是不像那些恃宠而骄的女人的,便也就笑道:“赵微仪当真是个知心的可人儿,也怪不得皇上独宠你呢?”单手接过茶盏揭开盖子淡淡抿了一口转手放在了桌上。
赵绾也就听着这些话,不怎么回答,低眉顺眼的样子。徐如月,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就又站了起来,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在屋中漫步。
卫容就喜欢在这种地方歇息?女人不够美,屋子不够大,比之秦采薇的还要差几分。徐如月便笑道:“这屋头的物件儿比起其他的姊妹们着实少了点儿。”又半眯了眼珠儿道:“赶明儿就让人送些来。”
赵绾听得此话,料想徐如月是不想给她提分位,想用些东西来抵消了。不过她都不甚在意这些东西,只是半低着身子道:“多谢娘娘。”
徐如月摆了摆手,却是看见了书桌上的字,提着明媚的眼笑问身旁的赵绾:“这是临的哪个的字?”
赵绾恭恭敬敬答道:“卫夫人的。”
“喔~”徐如月点了点头:“不知有何特色?”
“唐朝有个评书说她的字是红莲映水碧海浮露。”赵绾也是一笑,她当年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眼就相中了卫夫人的字非要照着卫夫人的写,后来倒是也写出了几分韵致。
徐如月轻而一笑:“本宫什么都好就是一遇见写字就头疼,赵微仪莫要见笑。”
赵绾笑了笑道:“贵妃娘娘哪里的话,人皆是有所长有所短,便是我写了这字儿也只得了形体没得到神采。”
徐如月嗯了一声绕步出了书桌:“你倒是会劝慰人。”又是握着赵绾的手:“皇上政事繁忙,也是要多劝慰着,本宫怀着孕也不方便。”
赵绾低着头应下了,这徐如月到底是来示威还是来拉拢的她也没弄清楚,不过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敲山震虎,打了淑妃的宫女,这虎嘛~自然是淑妃了。
徐如月放开她的手道:“赵微仪好好休息着。”又笑了一笑道:“本宫这就先回去了。”说完又留下了一个宫女说是才选好了带来的,便扶着江碧华的手臂出了门,也没再吩咐什么了。
隔了一会儿玉珠才被拖了回来,那四十板子真是实打实的没留一点儿恩情,只见屁股上蓝色的布料浸得全是血,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九儿也是看得皱眉:“小主,这该如何?”
“去请个太医来看看吧,这马上也是该去乾元殿的时辰了。”
九儿应了声儿,赵绾也就装好了碟子在篮子里吩咐留下来的宫女:“你先与我去乾元殿。”
赵绾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拉开了妆奁匣子,取出一支淑妃送来的白玉梨花簪斜插在云髻之上。
一路上慢行着,赵绾也就问着宫女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儿?”
“平沙。”宫女跟在身后提着篮子。
赵绾嗯了一声儿:“原是在哪里当事的?”
“新人库才出来的,没怎么伺候过娘娘主子们。”
赵绾这倒是没料到,原本会觉得这平沙是徐如月宫里出来的,这人却说是新人库出来的。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十几了?读了几年书,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平沙答道:“今年方十五,识得几个字,家里父母都去了唯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嫂子。”
赵绾点了点头:“十五正是韶华正当好得很的年纪呢!可是过了及笄之礼?”
“未曾,进宫时方才十三。”
闲七闲八说了些话就已经到了门口,萧云抬眼看了看赵绾,又眼光闪了闪在她身后落了一瞬只道:“皇上说了以后来就免礼,他批折子不想听见声音。”
赵绾应了声,推开门走了进去,他还是坐在窗边正是好办公地方,今日阳光不是很好但是那里还是依旧很亮堂,他低着头看着折子没有管她。
她抿了抿嘴角将碟子取出来放在他身旁,便又退到一旁去整理有些发乱的书,慢慢整理着。方才将书码整齐,又见一叠下面压了一本,露出“玉楼”二字,她便手指给拨了出来。
《玉楼台》,是一本杂书,比起经史子集她向来更喜欢这些杂书,便随手翻了起来。不过就是讲了一个郎才女貌的老掉牙的爱情故事,可偏偏她就喜欢这些老掉牙的故事。那些新奇的,过了就过了,这些越老掉牙才越耐看才越动人。
卫容办完了公,方才揉了揉额角消解了一下疲乏。又抬眼看见一袭余晖中赵绾正握着书蜷着腿坐在地上看书,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是个很容易就透露出温柔的女人,这样看去,剪影投递在光洁的地板上,发簪凝默,颇有一番美态。
“好看么?”
赵绾听得背后的声音方才知道自己是看得入迷了,卫容站在了她身后她也没太注意到。只是手指又挑开一篇,柔声笑道:“好看。想不到你这儿还会有这种书。”她以为全是些国学典籍什么的。
卫容低着腰,将头搁在她的发髻上,瞧着书上的字:“前几日叫萧云从宫外拿来的。”
外面拿来的?赵绾手指微顿,他还知道她喜欢看这些东西?又将书角折起放在了身旁那一叠上面:“里面讲了一个姑娘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墙头马上一眼定情,我猜结局是悲惨的,你觉得呢?”
卫容也沉默着,抬手去取那本书却被赵绾按住了手,他反握住她的手,顺手又将她搂在怀里贴着。
“那就不要看了,就看些一开头就知道结局是美好的的那些书。”
赵绾斜偏着头俏丽笑了一声儿,打趣道:”还有这种耍无奈的办法?”缩回了手又钻出了他的怀抱,将那叠地上的书抱了起来。
卫容也摇头一笑,顺手将书接了过去,抱到了书架上放着。才放了书,他又凝眉,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盒子,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赵绾也盯着盒子看,严严实实的红木盒子上雕刻着硕叶荷花,只是可惜有些起灰了,像是许久没人打开过。
“想看么?”卫容狡黠一笑。赵绾想了想,这又是他的伎俩,便也笑道:“自然。”
“那你拿你头上的梨花素玉簪来换。”卫容一手就拔下她发髻上的簪子,一半发髻散落在后背。她眉微蹙:“那是淑妃给的。”
卫容一点头,叮当一声,那簪子从他指尖滑落摔在地上断成三截。赵绾气闷,都说了是淑妃给的,他怎么还给扔了?只蹲下身去捡那碎玉。
正是用帕子包了一截碎玉,眼前就是那打开的盒子,盒子里面正躺了一支碧绿如青苔的无纹玉簪子。她抬头仰望着正是弯着腰的卫容,一眨眼:“你故意!”
卫容收回了盒子将她拉扯起来,替她绾着那边散乱的头发:“簪子是朕束发的时候用的。那时听说岐山的玉好,就连夜骑马跑去岐山,打着火把趁夜去挖了一块,在当地亲手学着磨成了簪子带回来了。”
赵绾反手探寻着捉住了正在给她绾发的手,细致地摩挲上了他的手,而后紧紧握在手里:“那现在怎么不戴了?”
卫容低头,看不清神情,只是仿佛一如既往地笑着:“做了皇帝,戴不了。”
能去连夜去挖玉,定然是年少轻狂,可做了皇帝却不是戴不了是再也不敢戴了。赵绾抿了抿唇,只温柔了眼角:“你戴盘龙金簪更好看。”
“可是朕知道这根簪子在等它的女主人。”卫容替她插好玉簪,又将身去扳过去,细细打量了这发髻:“美!”
赵绾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感念:“卫容……”她嘴唇有些颤抖,只觉有些情愫卡在嗓子眼里,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她在最好的年华里遇上了最好的人,却反倒越让她可惜……
Ps:岐山玉好是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