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云低压,矮得几乎要碰着城墙之上随风扬起的猎猎旌旗。
身后依然是战鼓擂鸣,声音震耳欲聋。即墨清便是这么静默着,目光一瞬不瞬望着那人,波澜不惊。将他那般模样看在眼里,陈劲松几乎以为他会一直这么耗下去。然,须臾,顺着阵清风吹过,陡然间,男子右手一扬,带动身后的披风随之挥起。
位于他身前的人看见的是一霎风姿,而身后众将见状,却是顷刻停住声音动作。
有一些人,他的一句言语一个动作,当真比重重传下的军令更为有效。
立于墙头之上,陈劲松看得清楚,下边排布着的将兵少说也在九万左右,从前往后看着,只见黑压压一片,后边的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前面的指令。可那个人分明只一个抬手,只字未言,浩荡大军却在那一刻齐整下来。
他不知道这浩浩荡荡的大军是怎么看见这一个动作的,竟在这一瞬间集体噤声,甚至连两侧擂鼓的传令兵都停下了动作。这般威慑,委实叫人心惊。
于是眼前寂静沉默,身后喧闹嘈杂,一道城门,两个世界。
便是这时,墙下之人忽然开口,在一片寂静之中,他的声音格外明显。
“在下即墨清,久闻前辈高义,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前辈啊……
已经许久没有人这么唤过他了。这个称呼,倒是稀罕。
再看眼前人,意气风发,灼灼如朝阳初升,不卑不亢,寥寥数字之间其德自现。他的存在,像是希望,这个国家的希望。倘若大覃能从死灰之中脱胎重生出来,他不怀疑,那一定是在他的手上。可这样的人,既然拥有这般能力,又何必接手一个将亡的大覃呢?
他完全可以自开新国,建一个自己的盛世,而非为人臣子,拼搏于朝堂,招人忌惮。
陈劲松负于身后的拳头紧了紧,身经百战的大将,生死不惧,却竟在此时生出些紧张,只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这样的事情,若要讲给别人听,恐怕谁都觉得荒谬,像个笑话。
却偏生是真的。
不等多想,陈劲松看见下边男子开口,声音清朗磊落:“昨夜星月澄明,极是难见,尤其放在这般深秋,便更显难得了。不知前辈可曾留意?”
这样一句话,如同聊天之时随口而至的闲言,可现下两军对持,杀伐将起,他在这样的情境下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叫人莫名。
于是陈劲松微微愣住,而即墨清却半点没有察觉他的反应似的,兀自笑开,带着上位者的气度,居高不傲,言谈动作之间自有气魄风骨,令人折服。
“在下不才,略通星象学术,昨夜无心睡眠,临窗远眺,巧见彗星将出,南入太微,乃兵丧之兆。又见荧惑入舆鬼,荧惑为凶,舆鬼为死丧,质星为诛戮。如此一算,思及今日之动,便更加难以入睡。”
话音落下,即墨清像是沉了一沉:“如今河山尚在,穹门之兵与昆嵩一军本也算是同根而生,这样讲来,不论是哪方有损,天边怕都是要呈现凶兆的。若要这样讲来,好像那天边星斗怎么看也没有什么意思,既有争战,自生伤亡,这是连想都不需想的事情。”他顿一顿,“然,又想起前几日偶见荧惑守心。”
话至此处,即墨清极轻的停了停,便是那一刻,他看见城墙之上的陈劲松脸色一变。
他不动声色,继而恍然似的,复又言道:“这样算来,却大抵便能看出些什么了。盛衰更替,原是天命,偶时有不甘于此之辈不愿顺天而行,可逆天之道,确不可得。”
荧惑谓妖星,主天子之礼,主大鸿胪主死丧主忧患,而心宿二为君。
即便是对星象不了解的人,也定然听过,此象正是当上驾鹤江山更替之兆。
而今大覃动荡,到底还是存在着的,那么这个当上,指的自然也就该是那个人。
陈劲松不知道即墨清是当真看见了这般景象还是虚晃骗他,但联系着如今景象,他似乎并没有骗他的必要。甚至,他连说这番话都没有必要。
大覃早就朽了。
背于身后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份手卷,卷上是一份作战计划,极为详细,其谋略之深筹算之远思虑之细,着实叫人叹服。可就是这样一份看上去万全的计划,如今却到了他的手上。再怎么详细周密,一旦泄露出去,便再没有用了。
借此,他足以令对方铩羽。
眸底闪过几分挣扎,他的手在身后握得死紧,指节处几乎发白。
“今日,你既叫我一声前辈,我便承了。”
良久,陈劲松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自带威势,眉头却微微蹙着。
“什么天命,什么命定,我都不晓得。数十载沙场迎战,我只知道,凡事承下便当尽力,每逢一战更应拼尽全力。陈劲松身属大覃,今日奉命戍守穹门关,若你能胜我,我无话可说,可要我降城,却是绝无可能。”
话音落下,即墨清微微低眼。
果然如此。
他知陈劲松其人执拗,方才一番言语,不过是想最后中做一次尝试。
双方不动,气氛一时凝滞,仿若落针可闻,谁都在等对方的动作,可这一次有些奇怪,两边人马不知为何,意外的都不愿动作。
可既无可避对方不降,仗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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