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低压,原本明朗的天色霎时暗下,初初轻拂树梢的微风也陡然凌冽起来,从屋檐下略过的风声如同夹着婴儿泣语一样,让人心惊。
而欢颜抬头,微皱着眉,眸中含着掩不住的忧虑。
“楚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楚翊了然:“你是想让我帮他?”
“我……”
一个“我”字刚刚出口,欢颜余光瞥见门前老树映在地上的那个倒影,张牙舞爪仿佛鬼物一样,她忽然觉得脑袋一疼,不由控制地直直向门外望去
许是因为黑云压得很低,没有灯烛的屋子里不过一会儿便完全暗了下来,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是从不远处传来的。而门外巨树被风吹得极为零乱,枝干不停颤着,被风卷起的落叶颜色深深,如同抽刀之后飞溅出来的血迹一般,让人触目惊心
恍惚间,周围所有的景象都不见了。欢颜站在原地,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她看见黑暗中传来隐约的火光,火光灼灼里,一个个身影闪动,每个人手中都举着大刀,毫不留情地肆意砍下。谁也不晓得自己的刀具体落在了哪一个人身上,她低头一瞥,地上已经攒了成堆的尸体,可再一抬眼,血月之下却仍有无数双举着弯刀的手继续着动作……
哪个人的脸上都染满了鲜血,混乱中,她的眼睛似乎被滚烫的绯色溅到,毫不犹豫地抬起袖子一抹眼睛,却在手离开眼睛的那一刻被寒光闪了一闪,她侧头躲过一弯凌厉血刃,反手一挥,耳边顷刻传来凄厉一声哀嚎
浑身一颤,欢颜猛地一眨眼,带着未散去的惊惧环顾四周,只见周围陈设一如既往,什么尸堆什么寒刀什么血月……原来都不过幻觉而已。而今,她仍在这个地方,眼前的男子也不是举着刀向她砍来的恶魔。
好真实的一场幻觉。
楚翊眉头皱得极紧:“你怎么了?”
勉强笑笑,欢颜动作极地轻擦了擦颊侧淌下的汗水,却不经意碰到了他向她伸来的手。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子竟凉成了这样。
显然,楚翊也发现了这一点,一愣之后再要开口询问,却不防女子抢先一步。
她道:“大抵是这孩子调皮,刚刚踢了我几脚,有些疼。说起来,之前我说要你帮我一个忙,你还没有答应我。”
他直直望着她的眼,一瞬不瞬,像是要将她看穿一样。而欢颜就这么保持着浅浅微笑,回望他。面上镇定,心底却动了几动。
她不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近些时日,她常能看到一些血腥场面,刀光剑影,肉末横飞。这样的幻觉很是可怕,她却无法抵挡它的到来。但凡周遭事情与那些画面里有一分吻合,她便能看到那全部的场景。
想来,那该是“她”的过去。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忽然能看见她的过去,不知道这样的幻觉为什么会来得这样让人突然,随时随地,让人措手不及。
措手不及……
果然,她只是她制造出来的一个意识而已罢。
想到这里,眸光微黯。
而楚翊收回目光,眼帘一低:“我答应你。”
欢颜浅浅一笑,借着退后喝水的动作撑住自己的身子。却没想到,拿着杯子的手竟微微有些发颤,尤其在放下瓷杯的那一刻,她触到桌上汉子溅出的血迹,一瞬抖得厉害,几乎摔了茶杯。她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却见那男子正微垂着眼,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欢颜松一口气,还好他没看见。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虽然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可她仍不想说。对谁都不想说。似乎只有不说,她才能继续当她是自己。如今,也只有这件事情,她可以自己做主了。
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词,道的是,长恨此身非我有。吟出它的那人,叹的是世间功名累人,人世荣华难定,叹的是身不由己的无奈,名利间不得解脱的纠缠。多么矛盾又多么现实,可她从前对这句词并没有什么感觉,看过便过了,甚至都没有细想过便将其抛之脑后。
纵然今日再想起来,也不是因为那里边要表达的意思。
长恨此身非我有,与那词人叹起是无奈,于她却是字字惊心,带着不能言说的悲切。
孤灯羸弱,明明灭灭。
林家堡内,楚翊说,他猜如今的即墨清大概不会好过。
而事实上,便如他的猜测,暗室之中,男子的脸颊越发消瘦,原本冷彻的眼因着眼眶的深陷而显得有些凌厉起来。此时的即墨清,环着手臂坐在草席之上。
不对劲,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近些时日,皇上大抵是烦心于外的缘故,已经很少过来看他,监守的秩序也有些紊乱,是以,他的人才能勉强混进来告诉他外边的景况。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做好直到事成才出去与外界暂时断绝来往的准备了。
他对外面的一切都很放心,独独除了她。是以,那一日事终,他匆忙之中问起她,那亲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便已经传来一阵响动。心底一惊,他甚至没来得及问些别的,便将那亲信推出门去,让他佯装监卫。之后他随手抓了纸笔,书信一封从门下塞出去,让他带给去给宋歌。信上的话却是对她说的,让她快些离开。
他动作虽快,到底也晚了些,故而,他不晓得,那封书信和那个人还没来得及走出大门去便被截获。虽然那亲信侥幸脱身,书信却于打斗间落在了那儿。而之后,那人再想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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