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华妃终究还是殁了。带着这一世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无声无息的走了。
新年将至,人人都沉浸在一团喜气之中,无人顾及这个曾经宠惯后宫的女子,曾经是如何明艳的不可方物,如今又是如何凄凄惨惨的去了。整个后宫仿佛她从未来过般的平静,恰如春日里的一潭碧水,无风无浪,不见一丝波澜。
宫中已经开始张罗着在宫中各处悬挂对联,随处可见的红蛰痛着婉薇的眼睛,敏之去时的兔死狐悲的感觉没来由的再次浮现出来。蓦然的想起这个名字,婉薇竟然不知为什么生出了一些内疚感,这令她感到十分的惶恐不安。
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令人困扰的事情,婉薇像个孩子似的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随之而来的晕眩果然将那些不着边际的愧疚给摇散了,可紧跟着的脚下不稳却令人更难驾驭,人群中发出了压抑的惊呼声,只是这却起不到半分的作用,于她似大厦倾倒一般向一侧歪去的娇躯。
婉薇心中有些暗暗的庆幸着,庆幸出门时有先见之明的多穿了一件斗篷,料想着摔下去时应该也没有多疼,她反而有些释怀的在唇边浮起了一抹笑意。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始终却没来临,鼻尖萦绕的一种独特的气息让婉薇的不安加重,触觉更是灵敏的捕捉到抱住自己的躯体是那么的结实伟岸,让人没来由的竟然开始小鹿乱撞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婉薇红着脸从绵宁的怀中挣了出来,看着身后的随侍们都似木头桩子似的低头立在那儿,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三百两的往后退了又退。这样的小动作看在绵宁眼里分外的幼稚可爱,憋了半天,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样子,竟是不像一国之母的风范。我不过是好心扶你一把而已,你如何连个谢字也无!”
婉薇语噎,张了张口却也没说出什么来,他这话听起来的确是给自己解围,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可是,他说话的口气和态度,加上他并没有称自己为‘额娘’,这些细节串起来却是很容易就能被明眼人给看穿。婉薇猛的抖了个机灵,脸上的灼热也因此而消退的飞快。
“散了朝也不赶紧回去,那日我看着佟佳氏的脸色不好,终归是福晋,你好歹也别让那拉氏独占了风头去!”
这话无疑是一剂良药,绵宁脸上的笑意骤消,看着婉薇的眼中情愫复杂,让人很难解读其中的意味。说实话,对于她的顾忌,他不是不懂,只是有些时候,他宁可选择忽视。
他从前从未想过做过的事情,却全在自己发誓要保护她的那一天点起了引线!绸缪那个位置,不是为了那万里河山,她不知道,他绸缪的,而是他们虚无缥缈的未来。
暗暗的叹一口气,绵宁终是选择了离去,有些话还不到时候告诉她,那他只能选择三缄其口。他不想让她厌恶自己,至少不能让这厌恶到来的这样早!
婉薇看着他落寞的转身离开,紧绷的心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令人难堪的,她的心里却亦是有些落寞的感觉。他对自己的好,便如细水长流的涓涓小溪,日渐侵蚀着她的心脉,滴水亦可穿石,更何况一颗肉做的人心呢?
只是伦理纲常在此,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结果的,已经因此而搭进了敏之的性命,若是因此再祸及更多的人,那这本生意,却是太不值得了!
已经不记得此行出来是要做什么,烦乱的心绪萦绕心头,也没了再去做些什么的兴致。回身欲往储秀宫而去,却见一边墙角的阴影下,一角萧瑟的袍角迎风翩翩,顺着那袍角往上看去,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映入了婉薇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