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在。”,阿敦连忙上前一步应道。
“你说,这股明军是什么来历?”,努-尔-哈-赤看看城‘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奴才尚且没能想到。”,阿敦歉然的微微一笑:“不过大明国地广人多,有些将才也不奇怪。”
“就连一个贺世贤,也要杀伤我建州许多‘精’锐。”,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若明人都是如此,我取辽东又有何用。”
“大汗其实不必担忧。”,阿敦的神情,看起来要比努-尔-哈-赤轻松一些:“明国人杰虽多,可若要立事,以一人之力未必可成’可若要坏事,只一人便就足够了。”
“你说的可是那袁应泰?”,努-尔-哈-赤听了阿敦的话,顿时也在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自然不止是此人。”,阿敦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若是只以那袁应泰一人之力,又如何能驱走那薛蛮子?”
沈阳城南,浑河河岸。
虽然眼看着代善所领的正红旗骑兵退去,可是未等河岸上的川兵稍事休息,远处又是一片遮天蔽日的烟尘扬起,一支规模比适才更大的骑兵队伍,迅速的出现在川兵的视野里。
“是努-尔-哈-赤亲领的正黄旗和镶黄旗。”,正在浑河南岸与戚金一同指挥看构筑车阵的陈策,立刻便就皱紧了眉头。
北岸边,周致吉和秦邦屏也是同时看见了出现在眼前的这支建州军,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眼中都是流‘露’出几分凝重。
木盾和长枪,再一次在河岸边架起,手执羽箭的弓驽手,半伏在木盾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看从对面冲来的建州骑兵。
“将军,是正黄旗。”,秦邦屏的身后,石柱偏将吴文杰抬头向前看了一眼,兴奋的说道:“可是建州老贼亲自来了?”
众所周知,建州八旗之中,两黄旗正是建州汗王努-尔-哈-赤所亲领,其中的正黄旗旗主,也正是努-尔-哈-赤自己,在八旗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战力也是最强。
如果能击溃两黄旗,即便擒拿不到努-尔-哈-赤,对于建州军来说,也会是一个极为惨重的代价。
秦邦屏微微点头,却不急看答话,反倒是回过了身,向着南岸边看了一眼,随后缓缓举起了右手:“举……”
川军战阵中的上千把弓弩,立刻应声而起,尖锐的箭尖,斜斜的对准了天空。
建州军中,镶黄大旗所在的位置,突然又立起一面玄‘色’小旗。在半空中挥舞了几下之后,原本并作一队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骑兵,突然像刀劈‘波’‘浪’一样的向看两边分开。
秦邦屏也略微皱了下眉头,把举起的右手放下。
突然,又是一阵人马的嘶吼声,从侧面传来。秦邦屏转身去看,只见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两面,竟然又同时有一股烟尘扬起。
而原本处在自己正对面的建州骑兵,也正快速的分成两队,向着川兵的侧翼‘插’过,似乎是想要渡过冰面。
“却月……”,秦邦屏虽是眉头紧皱,可面前却也同样飞速的升起一面小旗。
浑河北岸上,原本分属石柱和永宁两支军伍的四千兵卒,竟然是一瞬间神奇的合为一体。最两侧的兵士未曾移动,中间的却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到最后,原本像一条直线一般的川兵战阵,渐渐的被拉成了一条弧线,从远处放眼望去,就像是悬挂在浑河岸边的一弯缺月。
“却月阵”,原本是当年的东晋大将刘裕所创,曾经以两千步兵之数,在黄河岸边一举击溃三万北魏楕骑,创造了一个几乎不败的神话。
分成两队的建州骑兵,正在试图快速的向着川军两翼‘插’去。战阵拉成了弧形的川兵,完成变阵之后立刻便举起了手中的弓弩。
一‘波’‘波’羽箭,像雨点一样向着正在奔跑中的正黄旗和镶黄旗骑兵飞去。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虽然已经踏上了冰面,目光紧紧的盯住了还停留在浑河南岸的明军,却猛然看见南岸的明军阵中,也同样开起一面小旗。
“虎……”,山呼海啸一般的声‘浪’,夹杂着一股冲天的杀气,向着浑河的冰面上卷来。
“是浙兵戚家军和川兵白扞兵!”,建州军中,额亦都也已是脸‘色’大変。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爆裂声,从浑河南岸响起,两排由火铳发‘射’出的弹幕,像是一阵钢铁旋风一般,向着分成了两队的建州骑兵袭来。
建州骑兵想要纵马躲避,可是冰面上行走奔跑,毕竟不如地面上灵活。连续几片弹幕扫过,冰面上的建州骑兵,立刻像是被台风掠过的麦田一样倒下一片。
“退……”,虽然随看努-尔-哈_赤沙场数十年,可是额亦都第一次暝到了死亡的味道。
即使自己还没有跑到浑河的冰面上,但是由川兵‘射’出的一‘波’‘波’箭雨,也正像永无止境一般在自己身边落下。身边的十数名‘侍’卫里,已经有两三人中箭落马。
“退,快退……”,额亦都大声疾呼。
尚且未曾接战,所率的近万名两黄旗骑兵就已经折损了千人,更何况无论是川军白杆兵还是浙兵戚家军,就算接近了短兵相接,自己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近万名一路疾奔而来的两黄旗骑兵,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重新向着两边分散遁去,只是在河岸和冰面上留下了上千具尸首。
“额亦部也败了?”,沈阳城里,努-尔-哈-赤听着传来的军报,几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更勿论还折损了上千名两黄旗的壮士,两黄旗乃是努尔哈赤亲自所领的亲兵,旗中的军将大多都是多年来随着努-尔_哈-赤四处征战积存下来的‘精’锐。
只是刚一接触,便折损了十分之一,顿时不由得让努-尔-哈-赤心疼的一阵眼皮‘乱’跳。
“据传来的信报说,在河边立阵的,是浙兵戚家军和川兵白杆兵。”,阿敦低沉着声音,将收到的信报一一说与努-尔-哈-赤去听。
“原来是他们。”,陡然间,努-尔_哈-赤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其实对于努-尔-哈-赤来说,浙兵戚家军并不陌生。万历年间朝廷派兵入朝抗倭,当时尚未起兵叛‘乱’的努-尔_哈-赤甚至还亲自领兵随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同行。
与明军中常见的军队不同,戚家军向来最爱好的就是打硬仗,打强敌。敌人越强,他们反而打的越兴奋,似乎唯恐打的不过瘾。
当日平壤血战,戚家军那种一往无前,不惧生死的气势,即便是努-尔-哈-赤看在眼里,也为之深深折服。
实际上,努-尔-哈-赤虽然用兵多年,却一直都是在效仿。骑兵效仿李成梁,步兵则是效仿戚家军。
如今老师就在面前,努-尔-哈-赤这个做学生的,又怎能不生出几分惶恐。
至于川兵白杆兵,努-尔-哈-赤倒算不上太熟悉,虽然也曾经小小的接触过几回,但是惟一能知道的,便是也算得上是一支强军。如今看眼下的情形,事实也是确实如此。
“大汗。”,连续击败正红旗和两黄旗大军,川兵和浙兵所显示出来的战斗力,似乎让阿敦也颇有些胆寒:“我等如今既然已经占据沈阳城池,不如让城外的旗兵都先行撤回到城内。”
“我等如今刚刚占据沈阳,立足未稳。”,努-尔-哈-赤却是摆了摆手,一口否决:“若是龟缩在城内,若等明军大兵到至,我等岂不也是要四面被围。”
努-尔-哈-赤话虽然已经说完,可是仍然用力的摇摆着手掌。开什么玩笑,对于建州军自家的实力,努-尔_哈-赤比谁都清楚。
若论野战奔袭,确实一把好手,可是若论攻城守城,恐怕还未必比得上那些看似庞弱的明军辽东兵。更何况,眼前还有戚家军和白杆兵这样不要命的对手。回城固守,真的全回了城,没准自己就真的要永远守在这里了。
“这……”,阿敦顿时一阵语塞,八旗军中,最擅长野战的两支军伍,都已经陆续败下阵来,如今还能再派谁去?更何况就算真的派去了,难保不是羊入虎口,平添损伤罢了。
“还有两蓝旗,两白旗……”,努-尔-哈-赤胯的站起身来,不停的在屋内兜着圈子,“统统拉上去.”
“大汗……”,阿敦也是脸‘色’突变,从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努-尔_哈-赤始终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就算上回遭受败绩,也就是在北关被那个唐近贤挡住兵锋,也从未见他如此‘乱’过分寸。
“大汗,再不若,退回抚顺?”,阿敦又沉思片刻,再出一计。
“不可。”,努-尔-哈-赤仍是摆手。辽沈两城,毕竟是辽东重镇,取之不易,如果今天退出,没准这一辈子就别想再进沈阳城了
“父汗。”,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然间,又看见莽古尔泰急匆匆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何事?”,努-尔-哈-赤耐住‘性’子,把目光换到莽古尔泰的身上。
“岳托领看罗红旗的兵士,出城去了。”,莽古尔泰见努_尔-哈_赤目光转来,连忙开口说道。
“难道他以为朕的两黄旗还比不过他的镶红旗。”,努-尔-哈-赤闻言顿时勃然大怒。
岳托领军出城,到底是是想干什么,努-尔-哈-赤几乎不用多想也能猜到。
岳托是代善的长子,也是镶红旗的旗主。虽说两父子的关系向来不算太好,可是之前代善在明军面前遭遇大败,岳托却多少也觉得面上无光他。这回他领军出城,明显是想要去争一个面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