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漱瞪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午的事,他虽意识到自己过分了些,可心里多多少还是有些埋怨简莹的。
所谓爱屋及乌,她既是爱他的,就应当跟他一样相信他的母妃。便是有那样的怀疑,也该说得委婉一些才是。
两个人都有错的事,他赔了小心又认错,她却得了便宜又卖乖,不依不饶起来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纵着她得寸进尺。
眸色沉了又沉,“你当真想结束?”
简莹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瞧着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周漱一噎,恼怒地咬了咬牙,“好,我就如你所愿。”
说罢便干脆地跳下暖榻,从屏风上取了棉氅,也不披在身上,抱着往外就走。
出了里间,就见丫头们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只元芳一个站在外间门边,高高地打起帘子,等着恭送他出去。
冷风从门口倒灌进来,只觉腿上冷飕飕的。看着外头黑沉沉的夜色,竟然有些迈不动步子。
迟疑地站了一会儿,见元芳犹自打着帘子,忽地冷笑起来,心说这主仆两个巴不得他赶紧走呢。这是他的屋子他的家,凭什么结束了他就得出去?
果断转身,回到里间。将衣服随手扔在贵妃椅上,便踢掉靴子,爬到暖榻上坐着。
一扭头,撞上简莹嘲弄的眼神,方才的万千气势立时折去一半,心下就有些讪讪的。
两人各自把了暖榻的一边,中间隔着一方炕桌,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简莹还有一条花绳翻着打发时间,周漱手边什么都没有,着实憋闷。有心去找些什么来消遣,又觉自己先动或者先开口,就输了阵仗,只暗暗后悔。方才不该赶着过来,一时情急就忘记带上医书了。
如此僵持了两刻钟的工夫,雪琴端着托盘进来了,将一盏小巧的汤盅摆在简莹面前。又细心地揭开盖子,放上一把同样小巧的白瓷汤匙。
周漱斜眼扫去,见那汤盅里盛着一汪清亮透明的汤水,上面还漂着一枚颗粒饱满的红枣,随着袅袅的热气。散发出一阵阵甜香诱人的味道。
等了半晌,没等到自己那一盏。见雪琴福一福身,就要退下,不由冷笑一声,心说好啊,这采蓝院的丫头一个两个都不拿他当主子了。
心下不忿,眼瞧着简莹伸手要去端那汤盅,眼疾手快地抢在手里。手指摸着不是很烫,便送到嘴边,三口两口地喝下去。
“二少爷。您喝不得。”雪琴听到动静回身,瞧见这一幕出声提醒,却是来不及了。
周漱将汤水一气喝光了,放下空空如也的汤盅,得意又挑衅地看了目瞪口呆的简莹一眼,又作势呵斥雪琴道:“同样是主子,为何有人喝得,我却喝不得?”
“那是给二少夫人调养宫房的补汤,女人喝得,男人喝不得。”雪琴神色别扭地答道。
周漱愣住。旋即老脸涨红,恼怒地道:“你怎不早说?”
雪琴有些委屈,心说谁知道二少爷这般不讲究,会抢了二少夫人的补汤来喝?这能怪她吗?
简莹嘴角翘了几下。终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漱愈发羞恼,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故意的。”
简莹不理会这话,自顾自地笑了一阵儿,便吩咐雪琴道:“再取一盏来。”
“是。”雪琴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收了空汤盅,便逃也似地出门而去。
周漱吃了暗亏,心有不甘,冷哼一声道:“我们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还调养宫房做什么?莫非你一个人能生出孩子来不成?”
简莹鼻子里“嗤”了一声,“这世上三条腿儿的蛤蟆不好找,两腿儿的雄性动物多得是。你当没了你这颗金刚钻儿,我就揽不到瓷器活儿了?”
“你什么意思?”周漱脸色陡寒,眸色幽暗地盯着她,“你可知道,便是我们之间结束了,你名义上还是我的妻子。”
“你不想保持名义上夫妻也可以啊,和离就是了。”简莹有意刺激他道。
周漱脸色变了又变,一拳头砸在炕桌上,“你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居然连和离的话都说出来了。”
“许你说结束,还不许我说和离?”简莹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眼睛用力一眨,就落下泪来,“反正我就是一个滥竽充数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受了委屈也没人给我做主。
你跟我和离了……不对,连和离都不必了,那不是还有一个真的简家六小姐千方百计地谋划着取代我吗?
我直接走了就是,如此一来,小六儿能把自己洗白了,表哥也如愿以偿了,你又白捡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当媳妇,真是皆大欢喜。
总之,就我一个碍事。我看我就别等人家来赶我了,还是自己识趣地滚蛋吧。”
说着便从暖榻上滑下来,赤着两脚抹着眼泪向外走。
因她情绪转变得太快,周漱一时反应不过来,待回过神来,见她已经走到门口了。顾不得多想,奔过来拦腰抱住她,将她带回暖榻上,无奈又恼火地道:“反正理儿都被你占下了,你又哭个什么?
你怎的也跟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样,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简莹心说甭管庸俗不庸俗,管用就行,眨了眨眼,泪珠子掉得更欢了,“我就是庸俗的女人,你瞧不上我还拦着我做什么?我走了,你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
相识这么久,周漱还是第一次见她哭,一时心疼,一时无措,赶紧将她揽进怀里,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冲娘子发脾气,更不该说什么结束。在我心里,娘子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我怎舍得跟你结束呢?
以后不许再说自己是滥竽充数了,也不许说自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会疼你爱你,一辈子对你好的。”
简莹一面哭一面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腻歪人的话,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心里却十分地受用,巴望着他再多说一些。
暗道难怪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原来这东西跟鸦~片一样,容易上瘾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