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起来才发现,陆言骞并不像是表面上那样的冷峻严厉,相反的,是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和姑娘相处。
且不说陆言骞身为世子身边该跟着几个大丫头,便是陆言骞晚上睡了,也该有人守夜,等着给他老人家端茶倒水送夜壶什么的。
陆言骞则不然。
他生活上只一个含章姑娘管着,说破天每日都能看到的姑娘就是王妃身边的丫头和水笙。算起来,水笙在院子里也算是鸡犬升天了。
那日水笙给他添过茶,含章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世子,佳宁郡主来了!”
陆言骞头也不抬地道:“不许她进来,若是强行来了,只管轰出去。”
这句话难得显出了厌恶,一时让含章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地顿了顿,连忙退了下去。
水笙估摸着她是去问王妃了。
若是王妃的意思不是陆言骞这般呢?拂了陆言骞的意,岂不是不认他这个主子。
水笙摇摇头,丫鬟难做啊。
“你摇头作甚。”陆言骞看着水笙微微摇头,眉心一蹙。
“无他,只觉得热了,摇摇头凉快些。”
陆言骞就哼了一声,“这便嫌热了?你且往那庭中央给我跪着。”
水笙头中哄的一声,明白这是被罚了。
陆言骞并不太计较这些,平素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如今这样,说不定是迁怒了。
水笙应了一声,就往那葡萄架只旁边跪着,透过窗户还能看见陆言骞面无表情地喝茶。
这茶可还是自己泡的呢,十分讲究,讲究水质和温度,还有入口前添加的干红梅形状。早知道就草草泡一通罢了,亏得自己还专程去问了人。就算看着这茶的面子上,也别罚在太阳下面吧。
水笙叹了口气,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好怨气的,原就是想糊弄过关,如今不过是罚跪罢了,指不定含章的后果更为难。想到这里,水笙忽然有点儿庆幸。
只是陆言骞这到底是不是迁怒呢?!他们相处的不久,自然也不清楚性格,水笙暗自琢磨着陆言骞到底是怎样的人的时候,门闯开了。
或者说,门还没开,拦人的小厮先被撞开了。
那声音骄纵得很,便是隔着半个院子也能听得清楚,“本郡主来寻表哥,你们拦着作甚!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冲撞了本郡主,你们可担待得起?!”
没曾想含章的声音先来了,“郡主,不如您先移步花厅,王妃已经派人去请世子爷了。只怕正是午后,世子爷在书房小憩。”
“不过是小憩,我去看看又能怎样!”佳宁可不怕这些,直直进了门,这些门房也不敢真的去拦,就这么让佳宁郡主进了院子,直扑书房。
水笙心想,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这时候势必不能让佳宁郡主闯进去了。且不说王妃的意思,她这个书房丫头若是这样随便就放人进来,只怕王妃饶了她,陆言骞都要她死得难看。
想到这里,水笙开始往地上磕头,狠命地磕了几下。
于是佳宁郡主进了书房,就看到一个丫头死命给自己磕头的模样。
认真的模样的确是让佳宁郡主愣了愣,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了,问道:“表哥可在里面?”
水笙不敢说话,低着头。
“罢了,我自己去寻吧。”佳宁郡主虽然没有一口一个本郡主了,可还是有些敬畏。只是这些敬畏远远抵不过要进去的决心,于是扶了扶簪子,打算再次冲门。
水笙这回连爬带扑地抱住了郡主的贵脚,“郡主莫要进去!”
果不其然佳宁郡主就要踹开她。
“爷在里面小憩,您这样进去,奴是犯了大错啊!奴是发过誓的,千万要看住书房,郡主虽是万金之躯,只是这书房毕竟是爷的书房,爷说过了,没吩咐谁也不许进!郡主若是不嫌弃等爷醒来再进去吧!”
水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恨不得把佳宁郡主的小绣花鞋子给弄摘下来。
许是佳宁郡主没见过这样无赖的小姑娘,一时间愣在那里,就这会儿功夫,含章一行人也装模作样地赶来了。
含章许是也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佳宁郡主从水笙手底下救出来。
水笙见状,手一撒,就昏了过去。
佳宁郡主见到人来了,气性也跟着上扬了,被一个小姑娘糊弄住,可不是丢脸么。亏得这个小姑娘刚刚还一脸泪水鼻涕地往她身上蹭,脏得很,“你们王府的丫鬟就是这个规矩?!我看打死都算是便宜的了!怪道听说表哥刚踢死了一个呢。我看这个,也打个二十大棍学学规矩的好。”叫人把水笙丢出去的时候,陆言骞就走出来了。
看着倒在地上不知是真昏还是装病的水笙,和一脸尴尬的含章,陆言骞铁青着脸道:“呼叫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佳宁撇撇嘴,愣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如同阳春白雪一般的清俊男子竟然是自家表哥。虽然佳宁郡主叫的亲切,但也是这么些年没见过了,各个说起来都是世子生得英武,她自然也以为陆言骞生得应该如同练家子一般,如今看到了真人像是个书生模样,反倒有些羞涩了。
“喊打喊杀的,也是个姑娘家?!你这样威风,怎么不去战场上耍去。”陆言骞冷笑一声。
佳宁郡主脸色也不见得好,“我来寻你是给你面子,你气性这么大作甚!不来接我就罢了,还躲在书房里!若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才不来。”
陆言骞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也不多话,只挥挥手,“把她们扔出去。”
那些小厮们这才一扫之前的畏首畏尾,犹如猛虎下山一般声势浩荡:“请郡主先行。”
佳宁郡主被扫了面子,索性哼了一声,“我去寻王妃娘娘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
“起来吧。”陆言骞对这躺着的水笙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到底是该赏还是该罚?!
水笙连忙麻溜地爬起来,说起来耍无赖的本事,还真是无师自通,许是连水灾都熬过了,面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爷,奴失礼了。”
“得亏你是书房丫头,若是跟在王妃身边,可不丢人现眼。”陆言骞刺了她一句。
许是刚刚讽刺佳宁郡主的话太过尖酸,这句话倒像是表扬似的。
也难为陆言骞肯和她说这样的话,不同于以前的不冷不热或者心平气和,水笙只觉得被刺得快活,心里是笑眯眯,脸上去皱成一团地说:“还望爷担待。”
“含章,你自去领二十棍,这些小厮们,都换了吧,”陆言骞冷冷看了周围一眼,又看向水笙,“你处事不当,也去领十棍。”
水笙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好或者不好,怎么都要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