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户大开,田小梦的父母早就等在玄关,我换了拖鞋进屋,正式向二老问好。两位长辈虽然穿着家居服,但气质不凡。小梦的爸爸中等偏胖的身材,国字脸,没有蓄须,浓眉细眼,鼻正口阔,短发偏分,发根泛白,明显是染过的,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不怒自威;妈妈是标准的“贤妻良母型”,端庄而和善,恭顺而典雅,身材保持很好,个子比丈夫高出半头,年轻时定是风华绝代。
室内装修完全是中式风格,家具多以红木材质为主,配以瓷器盆景和名人字画,处处显得古香古色。
唯一令人不自在的是客厅的天花板一角安置着摄像头,可能有钱人家都配有这种监控设施。
沙发是L形的,足有四米多长。
二老坐正位,我坐在侧面,不知是出于家教礼数还是避免尴尬,田大力和田小梦都没有坐下,端着茶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家里还有一位叫做刘妈的保姆,年纪在四十左右,低眉顺眼地将茶水和果盘摆上茶几。
“鄙人田庆禾,你可以叫我田伯伯。我老伴儿姓袁。”小梦的爸爸先开口自报家门。
“田伯伯,袁伯母!”我再次起身鞠躬。
“坐坐,”田庆禾笑容可掬地问,“你叫成峰?”
“是的,成功的成,山峰的峰。”
“家是哪里的?”
“白泉。”
接着他又问起我的年龄、学历、家世背景,我都一一如实相告,然后终于问到了我的职业。我按照和田小梦商量好的,说出了创建主题乐园的打算。
田庆禾听了点点头:“年轻人头脑活络,是比我们这代人强!看起来你的兴趣很广泛?”
“过奖,平时喜欢翻翻书。”
“你都看什么书?”
“很杂,像《三国》《四书》、《五经》、《六韬》、《七龙珠》……”
噗——站在一旁的田小梦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七……什么珠?”田伯伯一脸迷茫。
田小梦赶紧“救驾”:“就是玉石鉴赏方面的入门小册子!爸,您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差远了!”
“话不能这么说,年轻人兴趣高雅,品位不俗,这是好事,——你跟我来!”田伯伯起身向二楼的书房走去,我只好跟着,其他人却没有动。
书房里就不像客厅那么整洁,甚至有些难以下脚,因为地面上摆摊儿似的放着十几块大小不一圆扁不等的石头。我施展透视能力一瞧,大都是翡翠原石。
“怎么样,小伙子,你给我瞧瞧,这些东西有值钱的么?”田庆禾负手而立,面露得色。
一楼客厅里传来田小梦细微的嘀咕声:“一来人爸就显摆那些破石头,有没有点儿新意呀!”
田大力小声回应着:“你懂啥呀,这叫考女婿!成峰要是真对这方面有研究,爸肯定高兴,你俩的事儿就成了!”
“无聊!”田小梦的表情一定很紧张。
“没准儿成峰挑中的石头,将来就是你的嫁妆呢!你还不去帮帮你老公?”
“去你的!我又不懂赌石……”
我定睛向这些毛料内部看去,其中大多是假皮造伪,但有几个却是价值连城的珍稀上品。
“小伙子,仔细瞧瞧。”田庆禾将一只手电筒递给我。
我敲敲这个,照照那个,大脑飞速地运转着。要我鉴定真假、识别高下那是小菜一碟,但随之而来的麻烦却是我不得不考虑的。假如我表现出惊人的鉴识水准,老爷子必然向我请教其中奥妙,我总不能说我是用透视眼看出来的!轻率地炫耀只会把自己陷入困境,我可不能自讨苦吃……
打定主意,我忽而闭目沉思,忽而蹙眉咂嘴,斟酌再三,拾起一枚菠萝大小的伪造原石,胸有成竹地对明显面露失望之色的田伯伯说:“这个,这个看上去不错!”
田庆禾很快恢复常态,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回客厅去了。我放下石料跟出去,眼角余光看到书房的天花板一角也安置了摄像头。
——这么多宝贝,当然得做足防盗措施。
沿着楼梯往下走,我延伸目力观察了一下整栋房子的构造,惊讶地发现除了卫生间以外每个房间都有监控。
有钱人真是活得累,连卧室也装上监控设备,隐私何存?
这个世界上有警卫级别这么高的人么?
这个田伯伯究竟是大人物还是国际重犯?……
回到客厅,田小梦抱歉地在我耳边说:“难为你了。”
我按下满腹疑惑,笑着向她表态:“放心吧!”
坐在沙发上,袁伯母又问了一些有关我父母的事,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一律实话实说。
这时候,厨房的刘妈喊了一声:“大力,那个放得太高你帮我够一下!大力?”
没有回应,看起来大力不在屋里。
田小梦说:“大力接了个电话出去了,我来吧,刘妈!”
“让我去吧!”我自告奋勇。
“嗯……好吧。”田小梦没反对。倒是袁伯母伸出手来想要客套两句,我假装没看见,直奔厨房。
厨房操作台的上方,贴着天花板有一排橱柜,刘妈身材矮小,站在凳子上依然够着吃力。
“哎呀,成先生,您是客人,怎么能……”刘妈从凳子上下来,嘴上客气着,却给我让出地方。
“没事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您是要拿那个柜子里的东西么?”
“对,对,盘子不够用,那上面有些备用的,麻烦你帮我拿下来几个!我先出去买点儿香菜。”说完刘妈走了,厨房里剩下我一个人。
我习惯性地透视了一下,那个柜子里果然堆着一摞盘子,大概有二尺来高,却斜靠在柜门上,天知道那个柜门是怎么关上的,只要打开柜门,那些盘子就会向外倒落,尽情来一场碎碎平安。
多亏不是刘妈来处理,否则即使不被砸伤,也得吓一大跳。
我登上凳子,将柜门嵌开一条小缝儿——哗啦,一摞盘子倾斜得更加严重。
我仔细观察,暗自测算着一旦我完全打开柜门盘子倒落的轨迹,心里有了谱之后,猛然将柜门拉开,右臂竖起稳稳地贴上那摞盘子,左手迅速抓住最底层的盘子往外一拉,将整摞盘子摇摇晃晃地端出橱柜,这个情景像极了《猫和老鼠》动画片里的某些桥段。
就在我刚要松口气的时候,一只被我忽略的竖在柜子侧面的盘子突然滚出,向地面掉落。
我站在凳子上,保持好平衡的同时,轻巧地探出右脚,脚尖准确地接住下落的盘子向上一挑,那只淘气的盘子在空中翻了五六个跟头,然后掉地上摔碎了。
——可见杂技不是那么好练的!
袁伯母和小梦闻声赶来。我说:“不好意思!”
袁伯母一脸歉意:“真是抱歉,你没伤着吧?”
“没有。”
我刚要从凳子上下来,田小梦急忙制止,拿着扫帚先将地面的碎瓷扫净,才让我下地。我将一摞盘子放在台面上,无意间瞥见了田小梦忧虑的眼神,这让我有些迷惑不解。碰上我的目光后,小梦立即展颜微笑,拉着我离开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