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虽然他现在长的还是个孩子,但在十几年前,他真的连这弯刀都握不起。杀人,他从不敢想,就是去抢个包子都要犹豫半天。
也是一样的下雨天,他还住不起现在这样大的地方,能有个遮雨且不透风的地方让他住下他便心满意足了。那些巷子里,长年没有阳光,阴冷潮湿,地沟里的老鼠与他做伴。他吃的是什么?地上别人不要的食物。
沾满了尘土,一口一下去满是泥味,他与身旁的老鼠毫无差别,甚至比那老鼠可怜三分。
“想吃饱饭吗?”
她站在他面前,乌衣墨发,手上是一个白净又热腾的馒头。散发着热气与香气,看起来真是美味至极。想要得到一个,恐怕自己还要被那包子铺的老板揍上一顿吧。
当时便为了一顿饱饭,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到了一个庄园,当时贤王还没有封王,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屁孩,庄园也不是他的,是一个女人的。一个老而雅的老女人的庄园,种满了花。
他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干净衣服,还洗了热水澡,住上了干净的房子,不再与老鼠为伴。他来到庄园的第一餐,还是她端上来的。
那个老女人怜惜的看着他,和蔼的问道:“你有名字吗?”
他当时只是眨眨眼,又摇摇头,他一个小乞丐怎么有名字,他连字都不认得。
“那我就给你取一个......就叫......鹿化。”
在一旁的她听着这个名字,也笑了。他想他当时一定如同小鹿那般无辜无害,让人看着为之心暖。
老女人知道他不识字,让她来教他写字。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女孩的名字,雨化......而他叫鹿化。
雨化除了做饭洗衣,什么都教。他不会握笔,雨化便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他当时还羞红了脸。
庄园里住着很多的人,就像他一样,他们有好多也是乞丐来着,身边都有一个教他们写字习武的人,些许大,些许小,但他觉得还是雨化最好。头发乌黑发亮披散着,又穿着一样的黑衣,走起步来,脚底生风,如同鬼魅般美丽。
“鹿化,今日你若是能赢得了我,我就请你吃一样美味。”雨化提着剑,得意的笑着。
雨化对于别人很厉害,可是对他,却不是那么回事。每次出招都一样,只要用同一个路数便能制住她。
后来怎样,也很明显,他得到了所谓的美味,他只在别人嘴里听说过的糖葫芦,雨化买了一把给他。
“这个招数你学会了,下一次就要学新的啦,我这回打算教你童子功。”雨化摸摸他的脑袋,笑如春风,
那一刻,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脏,自己的心好像一只兔子,蹦跳个不停。他告诉老女人他病了,老女人告诉他他没病。
“你只是有了爱,你爱上了雨化。”
“什么是爱?”
“爱是你喜欢和一个人在一起,就像你现在这样,有时候心会跳得很快。”
“是不是我爱她,就会娶她?”
“你不会娶她的,因为爱对你来说是毒药,可以让你死掉的毒药,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不要爱她,也不要爱任何一个人。”
那个女人的一番话,他怎么也不知道,可是至少她当时说对了,他没有娶她,而且爱真的就是一杯毒药,他已然中毒,却全然不知。
“雨化......你爱我吗?”
他问了雨化,雨化给了他一巴掌,还骂他,“流氓!”那天雨化都没来教他识字。
原来雨化不爱他......
可是峰回路转,第二天雨化突然紧紧的抱着他,说她也爱他。
“你以后会嫁给我吗?”
“会呀,怎么不会了!只要你当得了影卫!”雨化当时如此肯定的告诉他,可是那个老女人却说她不会。
就这么过了几年,他们就好像小夫妻,甜蜜恩爱,每天一起吃饭练武,过着其他人都没有的好日子。可是好日子总是会结束,只是他没想过会那么快就结束。
当时雨化教了他童子功,还要他未经人事,他的身体便会如此,不会再变。个子小总是有个好处,就是容易偷袭,在一群高个子中,他是最矮的那个。
老女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吃了那么多天的白饭,现在就要用他们了,她要选出里边的佼佼者,作为影卫,保护她与她的孩子。
怎么选?
杀人。
名额只有两个,近百人,却只有第一与第二能获得活下去的资格。为了雨化与自己,他定会拼尽全力,可谁人不是如此?
他选了月影弯刀,仗着个子小,他能近身到别人的身下然后一击致命。事实证明雨化是个好老师,年纪虽然比他大那么几岁,可是拳脚却不是一般的厉害。他那日与雨化屠了至少一半的人,刀刃都杀得钝了。
越杀到后边,就越是困难,剩下来的人都半斤八两,全凭着运气不死。他红着眼,看着对面最后两人,只要杀了他们,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这个世界,就是嫉妒那些活得好的人,总是让那些有才的,活得逍遥的有点不痛快。他便是如此,他以为他经历了他人生所有的苦楚,会苦尽甘来,却哪想得真正的苦还在后边。
“鹿化......”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还在叫着他的名字,她当时一定很记挂他,担心他杀不过对面的二人,怕他故意随着她去。
他含泪拔出她身上的镖,却发现她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就算没有对手掷过来的毒镖,她也撑不到几时。但是还是他们的错,如果他们没有暗算他,雨化便不会去挡暗器,那么雨化便能多活一会,就能看到他成为影卫。
都是他们!都怪他们!如果不是他们!
带着这个念头,他杀尽了所有人,他不知道他当时用的什么法子,他只知道另一个能活下来的,本该是雨化,不是他们任何一个!
他躺了三天,不吃不喝,他终于知道老女人说的是什么了。老女人最后还告诉他,即便她不死,她也会让他们二人残杀,他们之间只留一个......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老女人从来就没想过让他们二人同时活下来,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嫁娶,白头到老。
没过多久,老女人死了,他来到了贤王的身边,李贤又让他按照老女人的方式培养了许多影卫,但是他们没有名字。他们不需要,既然是只是杀人的器具,只要个编号就好了。影卫里除了他,再无人有名字的,第一代影卫里,只有他活到了今日。
现在的他,是影卫的刑官......
鹿化走在雨里,嗅着泥土的芳香,雨化是不是当初带着雨味或是像雨一般才取的的名儿?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雨后来跟血融在了一起,雨不见了,只剩下血。
要说金银玉器,那毕当是皇室之最,那宫中的老师傅皆是能手,阅器无数。樊华与李贤带着破碎的玉铃到器坊时,一头白发的老师傅摇摇头,放言玉铃再无复原之可能,最多不过粘粘补补过几年,就再也撑不住了。
无奈,樊华只能将玉铃带回,将碎片与铃芯存在一个锦盒内,牢牢锁上。
“皇上,听说玉铃......碎了。”
“碎了?!”正在行宫钓鱼的李宏一口茶没咽下去,咳得泪眼横流,“你说碎了?”
“是......”一旁的侍卫替他顺顺气。
李宏抹了抹眼泪,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贤王带着樊华去找宫里的老师傅修复都不行,梨花玉铃乃镂雕玉器,上边花纹精细,就算勉强粘好了过几年也不行了。”
行宫碧湖映天,凉爽带风,李贤沉默了许久,上文不接下文的问到,“相如,皇长姊到哪了?”
这个名相如的侍卫愣了愣,答:“大概到了珠港附近了。”
“嗯......”
李贤目光流转,不语,相如不解,陛下不打算继续追问玉铃一事了吗?
“陛下?”
“你退下吧,此事朕自有定夺。”
玉铃之重,关乎江山社稷,自己这个皇弟倒好,竟将玉铃碰碎了,不过也好,碎了就没人老想着去抢玉玲了,自己也能省心点。
“贵姬!贵姬!不好啦!”一个青裙侍女急匆匆的进了嘉和殿,见到殿内正在逗鸟的萧贵姬,连忙跪下,“贵姬,事情......”
萧子兰放下手中的鸟棒,一脸的阴沉,缓缓转过身去。
那侍女跪在地上也怕得很,虽然贵姬待她是不错的,往日脾气也挺好的,只是这事情实在是太过严重了!
她缓了一口气,道:“事情是按娘娘安排的来的,可是......”
“可是什么?!”萧子兰瞪着她。
“可是......玉铃碎了!”
那侍女说完的一瞬,萧子兰的胸口宛如被千斤大石压下,无法透过气来。她眼前一黑,都要倒了下去,侍女稳稳的扶住她,将她安放在位置上。
“玉铃......玉铃......”萧子兰始终喃喃着这两字,千算万算,到头来竟是一场空,“给我说,怎么回事!”
“本来事情好好的......可是密探在转移玉铃的时候遇上了李贤的人,被擒住了......”
“那笛怎么样。”
“听说被李贤给抓到了,现在正关他府上言行逼问呢!”
听闻至此,萧子兰气不打一处来,将侍女一把推开,心中真是懊悔,早知道会被李贤抓到,当初自己就应该对笛下了死命令,若被抓到就横颈自刎算了!也不至于被李贤擒了去,活受罪。
她思虑好久,没想出对策,对侍女道:“青芽,你去绮华殿,毕亲自告知淑妃娘娘,路上不得延误,速去速回。”
“是。”侍女躬身退下,按照萧子兰吩咐,将消息告诉了萧淑妃。
萧淑妃那时正在挑选布料要做新衣,听了这消息,就跟那猫碰着老鼠般歇斯底里,衣料全被打翻了,整个绮华殿的宫人都无故被罚。若青芽不是嘉和殿的,想来都要被她拉去乱棍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