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无尽的灰暗荒野,惨淡落寞的世界,彷如隔绝了遥远的时空,置身于未知的幽冥。↖頂↖点↖小↖说,
双眼刺痛中的真实,触手的微凉,着眼的空旷都在提醒着自己,这似乎并不是一场梦。
曾几何时,这一幕场景历历在目。
“废物——”
耳边清晰地回荡起一个轻蔑的冷笑声,充满着肆意的讥讽。
夏兰神情漠然地望着眼前熟悉的“人”,他没有还口,没有愤怒,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麻木不仁的傀儡。
“你已经死了……不,应该说,你即将步入消亡了。”
对面的“人”突然沉默下来,良久,他肆无忌惮地桀桀大笑出声。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连你都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夏兰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幽深漆黑的眼眸中透着死寂,始终保持着静止。
“我一直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然而,我错了,原来你至始至终都是真正的‘他’。”那人仰天猖狂笑着,眼角都飞溅出泪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为何一直无法占据这具身体,是啊!区区分裂出的伪物怎么比得上你这个真物!”
那人停下笑声,脸上露出妖异的笑容走向夏兰,道:“或许连‘你’都没有察觉到这个真相,如果不是你再次承受了频临绝望的生死体验,否则你也不会虚弱到让我拖进识海里暴露出破绽!今日,就让我彻底毁去‘他’这个最后阻碍,使我们真正融合为一体吧!”
话一刚落。那人的身体霎时间化成一团黑雾袭向无动于衷的夏兰。刹那间便将他笼罩禁锢在内。只见夏兰的眼睛里泛出丝丝黑线,不会儿,当黑线即将布满他的眼睛时,一道刺目的光亮宛如闪电一样划过,无尽的灰暗世界里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夏兰身上的黑雾砰然散去,天空大地同时遍布蛛网状的裂痕发出碎裂的声响。
……
……
“我不会死!我永远不会死……”
夏兰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双眼缓缓睁开,逐渐清晰的视线中浮现出陌生低矮的灰色木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咸涩的味道,手指轻动一下,身体似乎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中,他刚想挣扎着起身,结果四肢胸口涌上来的剧烈疼痛令他差点再次昏厥了过去。
生命:43/390
眼帘跳动出的数字说明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重伤之下的他若想恢复平日正常的活动恐怕需要一段时日的治疗休养。
“夏兰先生!您终于醒啦!”
这个时候,耳边传来了嘎吱的声响,随后便听到一个激动得喜极而泣的熟悉声音。
艾德琳娜不顾一切地扑在了夏兰躺卧的简单床榻上,泪水难以抑制地滴落下来,双眼通红地凝视着对方。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心口无法开怀。
“艾德琳娜……”
夏兰轻轻呼唤出她的名字,凌乱的记忆碎片一下子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慢慢回忆起晕厥过去的事情,又是她再次挽救了自己一命。
“夏兰先生,您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痛不痛?肚子饿不饿?口不口渴……”眼见夏兰安然无恙,艾德琳娜登时心慌意急的关切道。
“我暂且没事。”夏兰脸色苍白虚弱道:“艾德琳娜,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算上今天的话一共有十三天了。”艾德琳娜连忙道。
“十三天吗?”夏兰感觉呼吸有些愈来愈沉重道:“这十三天里有发生什么其他事情吗?”
“没有没有!按照夏兰先生您昏迷前的吩咐,我已经让普洛斯船长重新扬帆了,大概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便能顺利穿过夏风海峡抵达一个叫维辛格的海港城市。”艾德琳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
“是吗?一切顺利就好。”
夏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听觉敏锐的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呜呜”的挣扎叫声,侧头循声望去,结果他便看见了浑身裹着白布禁锢在角落的温妮,她的嘴里似乎塞着一个条状的面包,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开口说话。
“夏兰先生……对不起,因为我担心温妮小姐会伤害惊扰您,所以我……”艾德琳娜注意到夏兰的目光后急忙辩解道。
“没事,这样对她很好。”夏兰咳嗽了一声,不去再看温妮一眼。“在我晕厥过去后,船上的马格尼森呢?”
“您是说那个老人家吗?在他企图跳海逃匿的时候被我抓了起来,现在正关在船舱的最下面。”艾德琳娜道。
“嗯,干得不错。”
夏兰似乎有些满意艾德琳娜的处理,只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赞赏,他动了一下佩戴着虚戒的手指,耗尽气力将虚戒里的治疗药剂变取出来,然后朝艾德琳娜道:“喂我喝完这瓶药剂,我现在想安静休息一会儿。”
在艾德琳娜服侍着夏兰喝下那瓶药剂后,她便乖巧的退出了房内。
随着治疗药剂深入体内,身体的疼痛感随着药效的发挥开始减弱,强烈的困意慢慢侵蚀着他的精神,在他闭上眼休息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他的眼眸中闪过的一丝黑线。
奥克号平台甲板。
艾德琳娜从船舱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在清洗着甲板的一个船员看见她时立刻身体僵硬,牙齿打起颤来,目光都不敢望向对方。
说起来,这还是艾德琳娜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出现在甲板,平日的时候她都窝在夏兰的床边细心照料着,渴了饿了便直接去贮藏室翻找食物,除了偶尔会碰见过那个叫安菲尔的男孩闲聊几句外,其他时间她都是一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感觉过枯燥寂寞。
今天她的心情很好。因为夏兰先生醒了。
所以。她决定上来甲板透透气,晒晒太阳,顺便领略一下海上的风光。
由于多日不见阳光,原本她白皙的肌肤看上去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有些病态般的惨白,但是她自知身体的情况,这点问题根本不足为道。
双手伏在船栏,迎面享受着凉爽的海风。整个人都感到神清气爽了不少。
“艾德琳娜小姐,真是有幸可以在甲板上遇见您。”普洛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艾德琳娜的身旁,他习惯性地将三角船长帽朝下拉着,似乎总在担心帽子会被海风给吹进海里。
“普洛斯船长,好久不见。”艾德琳娜扭过头,朝着间隔数步外的普洛斯微笑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吗?明明前天还见面了。
普洛斯心里暗暗想着,嘴里却说道:“艾德琳娜小姐,今日您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难道是遇见了什么好事情吗?”
“是的!因为刚才夏兰先生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艾德琳娜深吸了口凉风开心道。
“哦?!难怪艾德琳娜小姐会有这么好的兴致从船舱里出来甲板享受一下久违的阳光。”普洛斯笑道。
夏兰阁下终于醒了吗?看来自己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嗯。”艾德琳娜点点头,喜眉笑眼地陶醉在海风阳光下道:“不怕普洛斯船长你笑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船出海呢。”
“第一次?”
普洛斯挑了下眉,他见过不少人第一次乘坐出海的时候都会出现晕船的现象。可艾德琳娜身上却丝毫没有这种情况,不过想想也是,像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晕船。
“当然,而且也是我第一次离开路易港出远门呢,不过……”艾德琳娜的神色瞬间暗淡下来,道:“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普洛斯奇怪道:“如果将来您怀念路易港的话可以再乘船回来的啊!”
“因为……路易港已经不在了。”艾德琳娜一脸惆怅难过道。
“路易港不在了?”普洛斯心里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艾德琳娜没有继续解释,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怔怔地远眺着在阳光下粼粼波光闪动的海面。
直至普洛斯他们抵达维辛格后的某一天里他才知道,原来大半个路易港都毁在了眼前看似娇滴滴的少女手里。
察觉出对方心情欠佳,再无交谈的意思,普洛斯没有自讨没趣,而是选择了告罪离开。
不知何时,甲板上的水手全部都消失得不见了踪影,独留下艾德琳娜一个孤寂的身影。
她当然察觉到了周围发生的事情,在普洛斯船长与她交谈的时候,那些水手便蹑手蹑脚地躲入了船舱里,他们在害怕自己,恐惧自己,艾德琳娜非常明白,为何她一直都窝在船舱里不出来,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她不愿惊扰他们。
她抬起自己娇嫩的手放在眼前呆呆凝视着,每一根青葱的手指都流淌着鲜红的血液,丝丝黑气漂浮出现,里面构成了一个个狰狞可怖的鲜活面孔。
一抹清泪从她的眼角划过,她的心从未感到过如此疼痛。
她杀死了无数人,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她不想这样,不想。
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身体里似乎住着另一个人,时刻都在影响着她的一举一动,有时候甚至会夺取她身体的掌控权为所欲为。
路易港毁灭的时候,她曾经拼命地制止着“祂”,然而一切却是徒劳,最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人在那电光闪耀的神罚中毁灭殆尽。
她不再是她了,永远不再是那个曾经单纯善良的女孩。
路易港上演的一幕幕画面,宛如梦魇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那场真正的梦里,美轮美奂的景色下,她牵着夏兰先生的手漫步在夏夜的海滩,一步步走向了通往幸福的远方。
夏夜的梦如此真实,如此虚幻。
而梦中的少女却迷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