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崩塌,原本聚于南山上等待秘境结束的各宗门,只能仓促在距离南山废墟不远处寻了个地方先将就呆着。
只是,无论是大家都知道的崩毁了的南山,还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开始布满裂缝的小南山,将它们弄成如此模样的因由,都无迹可寻,更别提想出什么办法来将小南山提前打开了。
小南山上的裂痕,随着时间,越发增多,山身上那些细密的纹路,让人看得越发心沉。
甄易一改之前总是针对杜一溪的行事手段,将所有的劲头都放在了如何破解小南山秘境的困局上。
虎霸天看在眼中,不免唏嘘不已。在宗门的弟子与宗族的血脉深陷危机时,权利的争夺,总算是没有占据甄易全部的身心。虎霸天不禁想,当年大家还年轻,相识时修为尚浅,也不是如今这样的位子,甄易为人,倒还算义气,若不是如此,虎霸天也不会和甄易成了多年老友。
只是,修士的生命,真的太长了。进阶化神后,差不多可以活三千年。那是怎样漫长的岁月啊……
活得久了,经历得多了,大家也都变了。毕竟,一直维持本心,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啊。
虎霸天有些唏嘘,却又忍不住去看向不远处的五行宗临时休息地。
树荫下,杜一溪坐在了一张软塌上,正低头与一只白兔子说话,时不时地还抬起头,四处环顾一下五行宗地盘上的弟子们。
当年,总是躲在五行宗那些师兄师姐后头的小姑娘,终究也长成了一宗之主的样子啊。
就在虎霸天缅怀着往事,杜一溪正低头与同样忧心忡忡的阿白说话时,大剑山用来临时当做驻地的那栋飞行法宝小楼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震响天地的怒吼。
杜一溪莫名心中一凛,直起了身子向不远处大剑山的小楼看去。
“先别去。”虎霸天快步走到了杜一溪旁边,“先看好我们自己宗门的人。”
杜一溪点头,目光不禁看向了虎霸天的来处,目光恰对上了一个身形丰盈的妇人,后者对她友好地微微一笑。
“那是我夫人,原本就在南山附近。之前南山出事,我就把她叫过来了。”虎霸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大头。比寻常人高壮很多的大汉,说着话,竟露了一丝有些羞涩的微笑。
原来是万妖门的隐形宗主狐月半,杜一溪起身,同样友好地对那妇人笑了笑。
得了杜一溪的友好,狐月半忍不住也走了过来。只是走到软塌边的第一件事,却是轻轻碰了碰阿白的耳朵。
阿白抬头,只见那轻轻碰了自己耳朵一下的美貌妇人,花容月貌的脸上,泛出了一丝微粉。
这……这……被碰耳朵的没害羞,碰兔耳朵的是要闹哪样。
阿白忍不住去看向旁边人高马大,一个人顶自己几十只兔的虎霸天,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清白。
“幻雪君……给我签个名好吗?”狐月半一手撩起身上的衣袍下摆,一手拿出了一支看起来就有些厉害的金笔。
说是金笔,其实是一支橙黄色粗笔杆的毛笔,只是上面沾着的不是乌黑的墨汁,而是金色的,似乎还灵动地在笔尖上肆意流淌。
阿白和杜一溪双双被狐月半的那句“幻雪君”给惊到,对后面狐月半拿出来的那笔上一滴都要数百上品灵石的龙涎金岩都没太关注。
杜一溪也是不曾想过,韩清瑶在修补大阵累了休息时,常掏出来看的书,居然是阿白写的!天知道自己因为韩清瑶看得太入迷,有些忽略坐在一边的自己,暗自不开心了多少次!真是期待韩清瑶知道那些她很喜欢的书是阿白写的,会是多么的吃惊。不过……杜一溪看了一眼脸颊都有些绯红的狐月半,韩清瑶可不能这样。
“你……”阿白想谦虚地伪装说你认错人了,只是看着狐月半那像是星星般闪耀的眼睛,和那快要塞进自己爪子里的笔,却是说不出口。
如此准备齐全,如此笃定,又哪里是一句话能糊弄过去的。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不否认,话还是要问的。阿白边问着,边分出灵气,裹住那金笔,在狐月半撩起的衣袍上,迅速签好。
“我的母亲,甚是爱读幻雪君的书,在怀我时,恰看了您的狐月半系列,于是给我取了您书中的名字。还希望您不要见怪。我也是恰有机缘,在幼年时,远远地见过您与您玉简的发行商人见面。只是那时年少,还未拜读您的著作,错过了相见的机会。”狐月半很是客气地说着,边又掏出了一块米白色的绸布一样的料子递到了阿白身前,“还请幻雪君给家母也签个名好么?”
“等等……”阿白颤颤地举起小爪爪,“刚才你说,你娘怀你的时候,在看我的书?可是我写书,也才几十年啊……”
“嘿……我家夫人,今年刚满三十有六。”虎霸天一脸不好意思地持续挠头。
哦。
杜一溪和阿白看向虎霸天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
难怪如此害羞!老夫少妻差距成这样,你不害羞谁害羞!
杜一溪更是有些无语,虎霸天的确是在四地阻隔后娶妻的,但是当时并没有大办婚宴。后来也不常带狐月半来参与各大活动。现在想想,难道是怕大家笑他么……
阿白幻雪君的身份,和狐月半的年龄,让人惊讶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地被揭出,一时间说话的四人竟有些忽略了之前从大剑山小楼那边传出的咆哮声。
只是,暂时的忽略不代表忘记。
愤怒与仇恨的延续,远远比她们想象的要麻烦得多。
话说片刻前,甄易正在大剑山小楼的顶层打坐冥想,突然识海颤动。那道他留在甄麟身上的神念,居然被触发了。
甄易留在甄麟身上的神念,会在甄麟完全失去生机时,让甄易看到甄麟的所在以及杀死他的人,属于一种触发型的观察类神念。触发之后,并不会影响甄易本身。
可是,当甄麟身上的这缕神念被触发了,甄易还是十分愤怒。
甄易所在的修仙家族,送入大剑山的弟子很多。不过甄易这条血脉线上的近亲,却不是特别多。算上甄麟,也就不足十人。
甄麟天赋虽不算最好,但是甄易却格外喜欢他。当然,其中有因为甄麟人乖觉嘴也甜,总是放低姿态,哄捧得甄易十分舒服。不过甄易最欣赏甄麟的,还是甄麟想要斩妖除魔的志气。
在还很小的时候,甄易也有过这样的志气。只可惜,南合是兼容并蓄之地,人修与妖修相处和谐,许多门派也是两者皆收,待遇也不分伯仲。甄易就很不明白,那些在金丹前都成不了人形的妖修,凭什么能和万物之灵的人类拥有一样的待遇。在他拜仙门的时候,曾一度反抗过想要将他送进大剑山的宗族,试图想去对人与妖区分更严格的北域拜仙门。当然,年幼的他,除了一脑袋的想法和一腔的勇气,根本没有对抗家族的能力。
而后年纪逐渐大了,牵扯的东西多了,考虑得也复杂了。因为某些利益或是其他的牵扯,也有了几个相交数年的妖修道友。宗门里的位置越爬越上,对宗门里的妖修自然也不能太苛刻。慢慢地甄易都快渐渐忘记自己原本的想法了。
直到前些年,甄家把甄麟送了进来。这个本就与甄易血脉相近的孩子,对妖修也有着天然的不喜,且并不若那时与宗族对抗失败而开始顺从命运的甄易。甄麟是尖锐的,是无所顾忌的,是毫不掩藏的。当然,这一切也与背后一直默许,支持着他的甄易,是分不开的。
甄易很喜欢甄麟,这个逐渐长成的少年,很像他,像当年没有长成那样的他。甄易曾想,等甄麟从小南山出来,就费些功夫,在他身上放一道防御型的神识,让已经成为了化神期的自己,来护着那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少年,等待他最终长成的样子。
只是,甄易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放可能会反噬的防御型神念的问题上多思考了一些时间,甄麟居然就折在了小南山秘境里,再也不会长成他想象中那个飞剑一出,屠尽妖族的模样。
神念被激活的瞬间,得知甄麟已死的甄易忍不住愤怒地咆哮出声,这种愤怒,就像是他自己被杀死了一般。
那缕被激活的神念中,甄易瞪大了眼睛,想要将杀死甄麟,杀死少年自己的人看个清楚,立志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只是,当看清那只是厚厚的一大团黑色魔气时,甄易的愤怒,迅速被惊异所取代。
魔修多活跃于西荒,其他三地一直也有,只是不会露出什么大的行踪,以免被某些宗门打着除魔的名号,联合狙杀。
南合,自然也是有魔修的,虽然不常出现在人前。
但是,为什么小南山秘境中,会有魔修!
明明小南山秘境开启后,只有分配到名额的宗门,才能有弟子进去。
也就是说,在这些宗门里,出了魔修……
那缕附着在甄麟身上的神识,在甄易看到那团魔气后,就消散了。
大剑山的小楼中,甄易久久犹豫,不知是否该将小南山秘境中,还出了魔修的事情,说与其他宗门的带队听。
据甄易观察,小南山中,似乎还一切如常。只是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意义已经减半了。
杜一溪与虎霸天他们不知,甄易一心想要提前打开小南山秘境救人的心,也已经消了一多半了。
只是甄易,同样不知,在他的那缕神识消散后没一会儿,小南山里,就显出了异状。
元昭阳控制小木船飞行,已经越来越吃力。纵然早早已经换上了上品灵石,但是随着下面地缝条数的增加,面积的扩张,吸力也越来越大。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碎。”元昭阳早不若刚飞上天时还可以与后面两人不时交谈那般轻松,此时简直是勉强挤了些心神出来与后头的人说话,“如果碎在半空,只用我们的灵气,怕是更难安全着陆。”
早前,韩清瑶见林棉棉似乎已经适应了现在的情况,不再那般悲切,也早就没与元昭阳扯皮了。更何况,之前被塞了一嘴的糖,简直够甜好几天的,韩清瑶已经不想再吃。
此时听元昭阳先开口,一直在观察下面情况的韩清瑶自是迅速接了话:“看你前面,靠左边一点,有一条河,在上游的地方,那块草坪,是附近最大的地块了。”
要……降落了么……
林棉棉忧心忡忡地看着下面被切得七零八落的地块。那些地缝的宽度,已经比她传送过来前练气期地图上的那些,还要宽很多了,而且地缝的增宽速度,似乎还在不断地增加。
船上两个金丹,也拿不出降落以外更好的主意。林棉棉虽然忧心,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自然不会开口给她们添乱。
元昭阳很快控制着小木船降落在了韩清瑶说的那块空地的中心。
“不用下船。”元昭阳阻止了起身的韩清瑶,“万一最后没办法,至少我们落下去的时候,还能催动它做个缓冲。”
韩清瑶想想,有些道理,只是没坐回来,反而下船走到了船头的位置,敲了敲元昭阳身边的船板道:“还有点时间,我来看看能不能加几套防御阵法。”
虽然小木船的阵法出自石见布的手,但是元昭阳相信,这种情况下,韩清瑶还是可以超水平发挥的。
元昭阳应了,也不下船,直接往后,从林棉棉的身边挤过,坐到了船尾。
期间,林棉棉想起来坐到船尾,让元昭阳直接坐中间,省得挤来挤去,却被元昭阳按住肩膀,制止了。
一个微小的动作,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林棉棉心里却很清楚,船中间的位置一般来说是最安全的。于是心里更是有些难受,自己一个练气的,什么忙都帮不上。早知道就不传送过来了,平白成了元师姐和韩真人的负累。
“别瞎想了。饿不饿?”元昭阳这次倒是特别机灵,一眼就看出了林棉棉在想什么,立刻从储物袋中取了一碗蕴体羹并一个小甜饼子递给了林棉棉,以做打岔。
林棉棉此时哪里有吃东西的心情,只是心念一转,却还是接下了那碗蕴体羹。
静静自从小木船上天后,就渐渐恢复了些力气,这会儿坐也能坐了,站也能站了,看着林棉棉手中的蕴体羹,眼珠都不带打转的,就这么静静地盯着。
林棉棉储物袋里,蕴体羹倒是还有的。只是元昭阳就这么坐在旁边,她是一口都不敢分给静静的。毕竟给了一口,保不齐元师姐就能饿静静一顿……
但是,静静好不容易好些了,还想吃东西了……林棉棉端着蕴体羹,喝不下嘴,终是抬头弱弱地看了元昭阳一眼。
所以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元昭阳好气又好笑地又拿出了一碗蕴体羹递给了静静。
林棉棉被元昭阳嗔怪般瞪了一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翻手掏了一碗蕴体羹讨好地递给了元昭阳。
后者自是接了。
前头布阵的韩清瑶也是实在受不了后头悉悉索索的动静和阵阵的香味了,忍不住就转头看向三个没良心的家伙:“我就问问,在我们掉下去之前,我能有碗汤喝吗?”
好气!之前布阵完,刚从元昭阳那儿骗个瓜,还没吃两口,林棉棉就来了。瓜没有,汤没有,谁还要干活哦!
自然,是少不了韩清瑶的那碗。
一口微甜的汤羹入口,微凉的香甜在口中炸开,而后是体内正在循环的灵气瞬间有了明显的增益……韩清瑶愣愣地看向手中的汤碗,又看向元昭阳。
元昭阳闷头喝汤,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韩清瑶的注视。
韩清瑶又慢慢地喝了一口,不免唏嘘,若不是今日即将入九死一生之境,怕是元昭阳这家伙,也不会放心把这等好东西拿出来让自己知道吧。
麻溜的几碗汤羹下肚,韩清瑶已经竭尽所能地在小木船上下了足够多的防御阵法。
自金丹地图的地缝出现,她们最终还是走到了尽人事听天命的这一步。
时至如此,小木舟下,已经只有不多的一圈地面。而旁边,就是黑色的,万丈深渊。
“看不到下面……”已经换坐回船尾的韩清瑶尝试着远眺了一眼。
“当心点,别出阵法。现在吸力已经很强了。”元昭阳在船头,一手紧紧地按在了阵法上。
“希望这木船,足够支撑到我们下到最下面。”韩清瑶看了看距离小木船最近的那块土地,相隔数十米的距离,还不足一床大。周围其他地方,就更是糟糕,全都是黑漆漆的,足见其深。
“棉棉,别怕。”元昭阳用空余的那只手牵住了林棉棉。
林棉棉反握住元昭阳的手,突然很想说些什么。
比如,我一直很喜欢你。
和你在一起,去哪儿都不会害怕。
就是现在立刻……
不,自己是有病,元昭阳却还有大好的日子,怎么能死在这里。
林棉棉反握元昭阳的力道突然加重了一下,然后松开了元昭阳的手。
“师姐,给你。”林棉棉拿出一个储物袋,里面是前些日子她通过文亮之卖灵植得的上品灵石,好多的一堆,还有就是前两天在练气地图催生出来的那些无根青浦草。
元昭阳没接,满脸写着了生气。
“师姐……”林棉棉主动去牵元昭阳的手,还轻轻地晃了两下,妄想通过好师妹般的撒娇,让元昭阳消气收东西。
元昭阳第一次从林棉棉的手中,生气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若不是危机就在眼前,元昭阳可能真是忍不住想要搓个小火球把林棉棉这家伙脑子里的水好好地烤烤干。
林棉棉却是不死心,若是一会儿情形不妙,她死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元昭阳没事。而这些可以算是她身上最有用的遗产了……
这可能是林棉棉活了这么许多年,最没眼力劲儿的时候了。
当林棉棉还想把储物袋往元昭阳手里塞,小木船却是突然震动了一下。林棉棉手里的储物袋一时没拿稳,掉到了脚下。
林棉棉想要弯腰去捡,小船却是震动得越发厉害。
“别乱动!船要被吸下去了!坐好了!”元昭阳一手按住了林棉棉的肩头,不让她再胡乱动作。
元昭阳也是快被林棉棉气死了。之前说起王茗儿和孟天河自知无法传送,将东西都给了棉棉,棉棉还气得很。转头棉棉干起这同样的事儿来,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还真是小伙伴!连想法都差不多!
谁会要这些身外物啊!要的是大家都好好地活下去好么!
元昭阳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林棉棉如何怎样了,自己拿着这储物袋还有什么用。就算里面是绝品的天材地宝,成片的极品灵石,又有什么用?
这家伙脑袋里都是水!都是水吧!
一方不要,一方想给。
林棉棉可是对储物袋在意得很,这是修为低微的她,唯一可以留给元师姐的,稍微有用点的东西了。
只是此时小木船晃得急,林棉棉肩头被元昭阳紧紧禁锢着,也不敢随意动作,打断正在操控阵法的元昭阳,只能任由那储物袋在脚边各种滑动。
直至……
躺在篮车里的胖龙猫,慢慢地伸出了爪爪,将在篮车边摩擦数次的储物袋勾了起来,塞进了篮车里。
林棉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财产被侵占,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周围的土地,已经所剩无几,一眼望去,尽是黑暗。
小木船,在最后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后,最终还是敌不过吸力,一头向前方的黑暗,扎了进去。
说也奇怪,之前地缝不那么宽时,一眼向下,尽是黑暗,理所应当。
地缝加宽,上面的地块还有不少时,看下去,还是都是黑暗,也勉强情有可原。
可是后来,几乎周围大块的地方,都已经是地缝,整座山,整条河,整个平原地陷落了。按理说,上头的光照下去,已经可以照亮足够多的地方。
但是那黑暗,却没有半点被驱散。
似乎地面以下,就是一块无法被光照亮的黑暗区域。甚至无法用周围落石落土的声音,去判断下面的深度。
被地缝吸下去的土地,植株,都像是被那些黑暗,悄无声息地吞噬了。
船上三人,一路上观察地缝,对被吸下去时的情况,已有些心理准备。只是不曾想,那些心理准备,都是无用。
小木船被前方的吸力吸下,整条船头朝下地栽进了下方的黑暗中。
元昭阳努力在第一时间,催动小木船调整,将船尾落下,船底重新朝下。
亏得元昭阳动作快,船中的三人一鼠,只是用灵气保持平衡了一小会儿,就重新坐稳了。
不断坠落的小木船,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林棉棉将篮车拉上来,抱在了怀中,而唯一的支撑,却是肩头那只温暖的手。
之前在半空中,小木船就已经无法与地缝的吸力对抗。现在身在地缝中,自然更是无力。元昭阳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保持小木船的平衡,让它带着大家下降得平稳一些。
同样因为吸力的作用,小木船下降得非常快。
若不是木船外的重重阵法,林棉棉觉得她们很有可能会飞出去。
有这么一句俗话,在情况糟糕的时候,应该努力去想一些好事情,才能平衡目前的境遇。若是还要去想更糟糕的事情,那么很可能,接下来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糟糕了。
小木船足足下降了一个多时辰。
船中人的心情,已经从紧张,渐渐变成了迷茫。总有一种,大概这船会就这么天长地久地落下去,一直到她们自然地寿终正寝。
这么想想,倒是比立刻去面对危险,还让人绝望了。
期间林棉棉向胖龙猫要回了储物袋,只是元昭阳依旧是不收的。
四周的黑暗,是金丹修士的灵气,都无法破开的漆黑。
林棉棉看不到此时元昭阳的脸色,只能从她搭在自己肩头,一直没有缩回去的那只手上,去感应她的情绪。
事实上,林棉棉尝试交托遗产时,元昭阳的手总是会不轻不重地捏她一下。也不多说什么反驳的话,就是这么不轻不重的一下。
林棉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元昭阳以前就算和自己置气,也不曾动过手。这次动起了手,却是让林棉棉心里有些……奇怪的期待?
明明知道元昭阳是生气,但是林棉棉总觉得,这一下一下的动作,像是在闹脾气。很可爱的那种……那只按在自己肩头的手,那不轻不重的动作,黑暗中,像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小秘密。有种隐秘的,开心。
难道自己是m么……林棉棉有些恍惚地想。
却是在漫长的下坠过程中,忍不住又去逗元昭阳一下。
坐在船尾的韩清瑶,很努力地希望自己只是一块船板,或者是木船的一部分,随便哪一部分。反正不要是个很多余的人就行……
虽然韩清瑶看不见,可她没聋啊。这人说一句,那人捏一下,玩得乐此不疲的,大概是当她是聋吧……
糖很甜,满锅塞,心很累,想跳船……
同样有些受不了这两人奇怪的互动的,自然是篮车里的静静。
天知道这一路上她有多难,棉棉作为一个名义上的宿主,就知道撩猫,一点儿也不知道哄哄她可怜的灵宠。静静真是后悔死了,干啥子当初一时心软跑回来,还陪这家伙来秘境。
用本体意识投注出的寻宝鼠,毕竟不是一般的正常的灵宠。按理说静静是无法与林棉棉同进同出的,不过如果静静愿意消耗一部分投注在寻宝鼠身上的能量,那还是可以勉强跟上的。
静静原想着,进小南山时,出小南山时,棉棉传送去元昭阳那儿再算一次,这一行,她最多消耗个三四次,也就过去了。静静是怎么也想不到啊,进小南山时,就被消耗了不少,还没好好休息多久呢,又遇上了什么地缝。林棉棉一连用了三张传送符,就是静静再有心理准备,也耐不住这么消耗,差点就被耗死了。
现在更是糟糕。
虽然看不到黑暗的最下面,是个什么情况,但是静静本能地感觉到了让她不喜欢的气息。
冷漠的,强大的,属于规则的,气息。
一开始,静静是以老长辈的心态,去看着林棉棉和元昭阳的互动的。只是,这互动,真是太简单,太幼稚,太重复。
从一个说“师姐你收下好不好?”,到另一个不轻不重地捏一下肩头。
来来往往了好几次,终于变成了“师姐……”,捏肩头。
换汤不换药,也不知有什么可玩的。
可能也只有这两个笨蛋,才会这么继续下去。
就在静静差不多也吃腻了糖时,这简单幼稚的互动,终于被迫结束了。
小木船下降了近两个时辰时,突然下降的速度增快了将近十倍。
纵然小木船周身布满阵法,在吸力突然改变,降速突然增加的情况下,也无法继续保持船中人的平稳。
韩清瑶紧紧地抓住了船板,才勉强地保持住了平衡。
而一手操控小木船,一手还要按着林棉棉的元昭阳,只来得及把林棉棉按稳,自己却是差点儿被甩了上去。不过还好元昭阳反应还算快,终是重新坐稳了。
只是小木船不仅是降落的速度变快了,还开始左右摇摆起来。也不知是各方的吸力开始出现不平衡的情况,还是其他的问题。
三人在船上,有阵法的保护,也开始随着船身摇晃起来。
韩清瑶将手搭上林棉棉的肩头,示意元昭阳专心控制小木船就好。
虽然韩清瑶出手相助,是对目前情况的最好决定,但是元昭阳莫名的还是有些不安心。
不安心的,却不只是元昭阳一个。
之前小木船骤然降速,元昭阳差点被甩出座位,林棉棉简直被吓到心脏都停拍。此时也顾不得两个金丹有何想法,林棉棉自顾自地取了藤鞭,缠在了前面元昭阳的腰上。
一个练气期的藤鞭,真的有什么震荡,又那里有什么用。
韩清瑶和静静,无比理智地想着。
而元昭阳的心,却是莫名地平静了一些。
只要有所牵连,就是好的。
即便这牵连,有些脆弱,也比没有的强。
元昭阳的小心思,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依赖。
几乎在小木船从一倍速下降,到十倍速下降没一会儿,降落的速度,又继续成倍地增加了。
这次,连小木船周围的阵法,都开始闪烁,模糊。
“糟了,好像阵法撑不住了。”最熟悉阵法的韩清瑶,脸色很是不好。
就在韩清瑶开口时,小木船周围的法阵迅速闪烁,骤然化作了闪闪碎光,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与之同时,小木船发出了咔擦一声,整条船,从中间裂开了。
木船外的防御阵法虽然破碎,本体的阵法却还在勉强维持。即便是中间开裂了,船头的阵盘开始闪烁了,元昭阳依然希望能坚持一会儿算一会儿。
“韩清瑶,往前过来些。”元昭阳努力分出心神催促道,“就算半艘船,也能坚持一会儿。”
“太挤,不要了。”韩清瑶反而往后缩了缩。
“你……”元昭阳也是要被气死了,这时候就不能变回仓鼠么?仓鼠再胖,随便脚边上就够站了好么!
“不了。给大家留个美好的回忆吧。”韩清瑶说着,躲开了林棉棉伸过来的手。
美好回忆你个仓鼠头!
就在元昭阳气到快要骂鼠时。
咔嚓一声。
小木船,断成了两截。本体的阵法,正式破碎,船头原本还偶闪微光的阵盘,也全部暗了下去。
失去了平衡的两截,一段向后,一段向前,落了下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