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出门的主子少,拢共才四个,而且赶上天寒地冻的,曾鑫和顾经纶也都不方便骑马,所以他俩便跟唐如歌和曾蝶共乘了同一辆马车。
只是两个姑娘并排坐在里面,而曾鑫和顾经纶则一左一右坐在外面。
关于唐如歌身上穿得这件大氅,曾蝶和顾经纶都不知情,只有曾鑫的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其实,曾夫人在赠送这件大氅之前知会过他,只不过那时的曾鑫并不觉得唐家的二小姐有什么不同,大家闺秀罢了,可这京城里,独独不缺的就是大家闺秀了。
稀奇的是,这几次接触下来,曾鑫却慢慢地觉察出唐如歌与一般女子不大一样的地方,因此不免对她多上了几分心。
而且今日的赏梅,也是曾鑫主动提出来的,邀请唐如歌也是他的意思,曾夫人看出儿子的心思,自是求之不得的。
她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如果两个孩子在这几次的接触中并无冲突,彼此安好,那等到过了年,天气逐渐回暖之际,大概也可以找官媒提亲了,那才是水到渠成的好事呢!
马车晃晃悠悠走地极慢,因为走在雪地上本就容易打滑,所以一路上曾鑫提醒了车夫好几次,慢一些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安全。
就这么慢慢地走到了梅庄,几个人才刚从马车上下来,脚一落地,就遇到了不巧的事,原本正晴着的天,突然又开始了降雪,不过亏得这突如其来的雪花颗粒极小,打到人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的,没什么大碍。
“下雪了,咱们先去屋里坐坐吧,待会儿让人煮一壶好茶,烧上热热的炭火。先歇上一歇,看这雪下得这样的小,估摸等一会儿也就能停了,等雪停了再赏梅也不迟,你说呢,二小姐?”
曾鑫的安排,唐如歌并无异议,便点了点头算作同意,然后几个人就被梅庄的仆人领着走了进去。
这处梅庄原本是块废地,位置不好。离着城中心的几条热闹街市也远得很,如果有人想来这里的话,必须得骑马或者乘车走上一段路程。
当所有人都觉得这里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时候,偏偏就有那种极具生意头脑的人,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在这里栽种了很多的梅树,夏日里也算郁郁葱葱,而冬日里当梅花盛开的时候,景观却极其地壮丽。
再然后。这片梅林的主人,又在这里开辟了可供吃饭喝酒品茶歇脚的庄园,梅庄的名号于是越来越响亮。
在冬日的京城里,如果能来这里品茗赏梅。也算是达官贵人心里的一桩美事了!
“几位公子,小姐,这一间是庄园里所有房间中位置颇为不错的,门窗正对着梅林一角。如果雪一直下,您几位可以打开门窗来赏梅,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这小厮话说得很好。几个人心情都不错,便欣然应允了他的建议,然后就是鱼贯而入。
“我听说今年梅庄的老板亲自从燕北之地引进了一种新的茶叶,就叫做岁寒三友,咱们今日不如就喝这个吧?”
曾鑫这么一说,大家倒是都没什么意见,尤其是顾经纶,从头至尾都老实地吓人,前几日他可不是这样的品行,不过曾蝶也跟之前不大一样了,虽然话还是不多,不过眼神却灵动了一些,看着心情应该还好。
四个人一起出来,有两个不怎么说话的,气氛着实看着有些别扭,不得已之下,原本还想着出来放松心情的唐如歌这会儿倒是充当起了活跃氛围的人了。
“你所说的岁寒三友是什么茶叶,听着倒是新鲜,不知曾公子以前可否喝过?”
曾鑫笑着答道,“不瞒你说,以前我也只是听别人提起过,还真的不曾喝过,不过等一会儿茶叶端上来便可知其中奥妙了。”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丫鬟手里端着托盘,秩序井然地走了进来,有的人准备的是茶水,有的人准备的是糕点,最后的那个丫鬟是最贴心的,手上抱的竟是两张锦缎做面的小被子。
“这两方小被子是为两位小姐准备的,如果待会儿开门赏梅,一准要灌冷风进来,所以还请两位小姐用此被盖上腿,便不会进风了。”
唐如歌着实觉得新鲜,以前出门还从没见过有做买卖的人家这么用心的,还知道照顾来赏梅的女子怕冷,今儿还真是头一遭呢。
曾蝶的丫鬟接过被子,仔细地盖在了曾蝶的腿上,不过她一面忙活,一面小声嘀咕了一下,“怎么上一次的时候不见有这等待遇。”
听这意思,曾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在一旁的曾鑫也接茬问道,“对啊,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跟妹妹也来过这里,怎么不见你们这么贴心,莫不是老板从燕北来回一趟,学了人家的生意经了?”
原本抱着被子的侍女,这会儿走到了茶座前,用半跪着的姿势正在冲茶,她微微一笑,却没答曾鑫的疑问,只是双手麻利地摆弄着眼前的茶壶和茶杯,一会儿冲水,一会儿沏茶,动作极其地熟练。
“这便是梅庄的新品岁寒三友了,还请几位慢用。”
四个人依次接过茶杯,曾蝶才喝了第一口,便脱口而出,“里面有松针。”
曾鑫顺着说道,“竹叶。”
唐如歌自然要垫后了,“梅花。”
那侍女掩嘴一笑,点了点头,“几位客人好厉害,一口便能喝出这茶里的门道,所谓岁寒三友,正是松针、竹叶和梅花了,不过采摘的都是今年第一场雪后最干净的,再经过干熏这唯一的一道程序,才有了现如今的茶水,清冽可口,香气怡人。”
“真是妙哉,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回头我学了你们的方子,可要回去自己学着做了,怎么,你们老板就不怕秘方被别人偷了去吗?”
曾鑫幽默地打了个趣。大家笑过之后,那侍女又说道,“我们家主人并不怕方子被人偷了去,他还说,得了这样好的东西正应该跟所有人分享,哪有一个人掖着藏着的道理,这样才是好没意思呢。”
这么说来,大家对梅庄的主人更加的好奇了,于是曾鑫主动地问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着实有些佩服你们的老板了,不知道此刻他人在哪里,在不在梅庄,可不可以赏脸出来见上一面呢?”
虽然曾鑫表现地坦坦荡荡,可那侍女却面露难色,“我们主人此刻并不在梅庄,所以一时无法前来相见,实在对不住这位客人了。”
“无妨,无妨。有缘分的话,以后再见就是了。”没见上想见的人,可曾鑫的态度还是大方磊落,他依然笑着说道。“行了,我们这里人手足够,不用你跟着伺候了,你下去吧。”
侍女福了福。退了出去,屋里便安静了许多,四个人围着炭炉就这么坐着。谁也没所说什么。
不一会儿的功夫,屋外的雪果然如曾鑫说的那样,停了下来,既然停雪了,自然要出去近距离赏梅,这才是今日大家来梅庄的主要目的。
雪路不好走,唐如歌和曾蝶亲密地互相挽着胳膊,又有丫鬟们紧紧地跟在这两个人的身后,这才保证了绝对不会摔倒,而曾鑫和顾经纶就简单多了,不过是跟在队伍的后面,彼此间偶尔搭上几句话。
“如歌,你瞧那处的梅花开得多好啊,紧紧地簇拥在一起,红得热烈,真是要把人的眼都看晕了。”
曾蝶从屋里出来,就变得开朗了起来,脚步轻盈,有什么话也愿意说出来了,一会儿指着这边,一会儿又指着那边,心情好得不得了。
唐如歌虽然觉得走在雪地上,有点儿微微的冻脚,不过所有思绪都被这美得足以让人诧异的梅花给吸引了过去,顺着曾蝶所指,也是一个开心的不得了。
“哥,你快看那边啊,这里的梅树为何养得如此的好,似乎比去年来的时候开得还要壮观,而且这么看来,比咱们府上花园子里的那几株梅花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呢。”曾蝶光跟唐如歌分享感受还觉得不够,竟回过头去跟曾鑫又聊了起来。
曾鑫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却连连摇头,“你呀,就是得陇望蜀了,以前没来过这里的时候,还不是一直夸赞家里的梅花开得好,年年下雪的时候都眼巴巴地盼着开花,可自打去年知道了这么一个好去处,就不管家中梅花的死活了。”
“我哪里是哥哥说的这样,哥哥最坏了,我不理你了。”
被曾鑫这么一说,曾蝶撅着嘴瞪了一眼他,甩开身边的两个人,快步往前面去了。
唐如歌原本还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就想着去追她,可曾鑫却伸手拦下了,“不用管她,那丫头可没这么小的心眼儿,不过是平日里调皮惯了,让她去就是了。”
曾蝶一走,四个人的队形一下子就改变了,变成了一个人在最前,一个人在最后,而两个人在中间。
唐如歌还从来没有这样单独跟曾鑫这样走在一起过,虽说是散步赏梅,前后又都是丫鬟下人伺候着,可心中还是会觉得微微有些别扭,她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也只好故意四处观赏梅花,以减轻尴尬的感觉。
“这大氅穿着可还暖和?”曾鑫没按捺住,主动开口问道。
“很暖和。”唐如歌只回答了三个字,可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大礼貌,于是又补充道,“这个我还没有谢过你呢。”
“不用说谢,其实算起来,这个并不是我送给你的,而是我母亲送给你的,不过,不管是谁送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曾鑫的话唐如歌听了很舒服,抿了抿嘴害羞地低了低头,“不管怎么样,还得多亏你的狩猎技术,谢你是没错的。”
“你穿上很好看。”曾鑫也不知道怎么的,脱口就来了这么一句,刚说完,脸颊立刻就变得红彤彤的,他原本就是个武夫,皮肤在太阳的长期暴晒下,一直都显得并不白皙,这下脸一红,模样竟有些滑稽,唐如歌愣了愣,在看了他一眼之后,竟没忍住,噗哧笑了起来。
“你…你笑什么,我刚才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只是曾公子平日里也是这么夸人的吗,我能不能问问,以前被你夸过的人都是什么感受,反正我可不敢就这么接受你的夸奖。”
这么你来我往,唐如歌和曾鑫也逐渐地熟悉了起来,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一下,气氛融洽极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桩二层小楼上某扇窗户边站着的某个人看了个正着,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这群人已然良久,脸上带着的是有些惆怅的表情,久久不能消散。
“哎小叔叔我说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聚精会神的,我喊你好几声了你都不理我。”
坐在屋里的人正是高安华,而站在窗户边上的人毫无疑问,便是高俊山了。
其实自打唐如歌一行人进到这梅庄里来,他便知道了,连让侍女送去焐腿的小被子,也是他特意吩咐的,这里冷,姑娘家坐久了肯定会受不了。
高安华又喊了一声,可高俊山还是没有反应,她无奈之下,只好起身也往窗户边上去看,这一看差点儿就叫出来,“小叔叔,那不是如歌吗,如歌怎么也来这里了,还有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谁,是曾家公子?”
高俊山点了点头,“对,是曾鑫。”
“我还以为上一次在白马寺的时候就够巧合的了,这下可好,咱们又在这里碰上了,未免也太有缘分了吧。”高安华瘪着嘴有些气愤,“而且,如歌怎么又跟曾鑫走在一起了,这是什么意思嘛,难不成她真的要嫁给曾鑫吗,那小叔叔咱们怎么办啊?”
高俊山若有所思地沉默着,高安华看着心里那叫一个着急,不免催促道,“小叔叔这都一个多月了,你到底想没想出来办法啊,如果让你再这么放任下去,如歌真的要嫁人了,难道你准备在她上花轿的那日去抢亲不成?”
高俊山叹了口气,“算了,我虽能算出朝堂上的人心,却实在算不出她的心,既如此,就让我坦然面对吧,该说的总得说,走,咱们去会会他们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