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歌上一世是在被冠上了荡妇的名号之后,被逼上吊死的,在重生后的这一段时间里,其实她是非常不情愿去回忆,关于母亲在上一世的结局的。
因为她总觉得母亲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干系,甚至如歌在临死前,也曾怨恨过自己,若不是当初自己不懂事的坚持,或许母亲也不会被活活气死吧。
冷翠,初见她时,她也是个绣娘,如现在一般,是个绣工出众的绣娘。
当初母亲莫名其妙的昏迷,苏娘姨陪着父亲去天牢为祖父跪求圣恩的时候,是苏氏在回来的半路上将冷翠捡回来的。
冷翠在沉香堂声里泪俱下的陈述她悲惨的遭遇,因为她爹欠下巨额的赌债还不上,而她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便成了还债的物品,被赌坊的人追着四处乱逃,如果被抓到,肯定会送进窑子。
李氏本来就心善,让人打听清楚了她的事,确认是事实之后,竟还真的帮她还清了赌债,本来就是露水相逢,并没有指望她回报给自己什么。
但是冷翠却说,为了报唐家老爷和主母、姨娘的恩,情愿卖身进唐家为婢,从此做牛做马。
就这样,凭着可怜的身世,和一手出众的绣活,李氏许了她进府的要求,不过并不伺候人,只是做些绣活,兼顾着教导如歌和如雅姊妹的女红。
冷翠的那张皮,如歌敢说即便是她化成了灰,自己也能认得。
圆圆的鹅蛋脸,乌黑亮泽的长发,还有一笑便弯成月牙一般的眼睛,她走起路来有南方女子的娉婷之美,腰肢扭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做作,最重要的一点,冷翠的脾气很好,温和如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总之,那时,如歌真的很喜欢她。
后来,因为她亲自去墨韵堂的书房为父亲补过几次袍子,府里便突然间谣言四起,母亲有些不安,便有意要将她赶到庄子上去。
唐如歌听了唐如雅的小道消息,连想都没想,竟真的跑去了李氏的面前哭闹,还惊动了唐元宏,再后来,不但冷翠依旧好好的待在府里,母亲却为此被人涂上了善妒的记号,被唐元宏冷落了好一阵。
夫妻间的关系变得更加艰难。
那时的唐如歌就好像被灌了迷魂汤,几乎什么都听冷翠的,就连最后她跟王佑祖阴差阳错行了苟且之事,也与冷翠有关。
再往后,李氏突然患了重病,如歌在李氏的床榻前侍疾了一个多月,本还指望母亲快些好起来,可直到有一日,冷翠求见,她抚着她那还不显怀的肚子说,她有了父亲的骨肉,母亲哪里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终是一病不起,最后被活活气死。
重生前,唐如歌还没能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重生后,她细细分析过,如果说自己的死,是唐如雅一手操纵的,那么负责对付李氏的则是冷翠,苏姨娘还真是想得周全,兵分两路,谁都不肯放过。
那么这一世,是不是因为自己一早就有了提防,所以苏氏才将她转移了阵地,可是她进了唐家二房是为了什么呢?
唐如歌稍稍回忆,在镇威将军府的别院,唐如茵是怎么知道王佑祖来京城其实也代表着唐王两家想结亲的意思的,她似有若无的在自己的面前提到王佑祖落水,似乎就是有意奚落自己,关于结亲父亲母亲从来都是私下里说的,连跟自己他们也不肯多说半句,何况是唐如茵,或许,冷翠就在其中起了作用。
难道苏氏想利用自己跟唐如茵的不和,来制造事端?
这大概是如歌能猜出来的唯一答案了。
唐如歌看清了翠娘的面孔,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便带着麦穗离开了绣房,如同面对苏氏和唐如雅一般,现在没有证据,她什么都做不了,她需要的依旧是等,等一个能把她们击成碎片的名正言顺的机会。
从绣房回到逸韵阁,又是一段不短的路,等她们走回去,李氏早就已经从沉香堂回来了,行礼什么的也已经被秋生带着都收拾好了。
昨儿个夜里,她本还想着等母亲从祖母那里回来,要问问祖母都说了些什么,可是到了今日,她的好奇心突然就全部消失了,她就那么一个身体,就一个脑袋,就一份心思,若想全部操心着,恐怕力不能及,还不如先紧着重要的来。
苏氏不是已经布好局了吗,那她就见招拆招,走一步瞧一步吧。
在老宅已经住了一个多月,期间也只见了父亲一回,还是五月节上匆匆的那么一会儿,外加上她那张舒服的不能再舒服的床,如歌也是真的想家了。
马车刚停在唐府二门,如歌就头一个被杜鹃搀扶着下了车,虽说唐家老宅也是自己的家,可她还是习惯了住在唐府,或许是能更自在些的缘故吧。
唐如雅昨儿神色还出奇的紧张,到了今日,看起来倒是缓和了许多,她能对着李氏和唐如歌笑,还在下了车后,极自然的回头扶了李氏一把。
兴许她是觉得自己昨儿没发难她,今儿就更不会发难她了吧,如歌在心中琢磨,别急,姐姐这就教教你什么叫做,有种别在人家背后放冷箭,什么事都拿到明面上来说。
李氏也是好几日没回家了,一落地便说要回天香苑歇着,还嘱咐了不让苏姨娘和夏生来请安,索性等到晚上老爷回来的时候再一道。
如雅听罢,便顺着李氏的意思,也说自己要回宜兰斋,可是如歌哪肯,上前一步就揽住了如雅的胳膊,“妹妹是累了么,可我怎么觉得还很有精神呢,如果妹妹不嫌弃,我就去你的宜兰斋坐会儿,喝喝茶,聊聊天,你说好不好啊?”
唐如雅本想一放下东西就偷偷的去清芷小筑找苏姨娘说话,可是却被唐如歌横插一杠子,她演惯了逆来顺受的庶妹,这会儿自然是不能拒绝嫡姐的要求,便扯开嘴角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