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鸡飞狗跳的场合,却提出交朋友的要求,也就这位备受宠溺的小公主能做出来,常人可没有这般气定神闲。
绮罗稍微愣了下,马上弯身行礼道:“仆出身低微,乃是商贾之人,如蒙公主不弃自当服侍左右…”“不要跟我这么客套啦,你平时与我姐姐怎么说话,如今就怎么跟我说话好啦。”李裹儿笑嘻嘻的转头看着永泰公主,后者见到小妹妹出面,气也消了不少,脸色渐缓:“是的,绮罗,裹儿天性温顺随和,知礼节也讲道理,倘若你们也能够成为朋友,咱们三个闲来聚聚,也是一件美事啊。”
“既然如此,仆…”绮罗笑了下,马上改口道:“我自当是天大的福气,欣然接受啦。”
被晾在一边的李重润上不去下不来,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可就算他是浆糊脑袋,也明白这个小妹妹是无论如何招惹不得的,不要说她自己在太子和武皇面前极为受宠,但凭她的公公是中书令武三思这层关系,就足以令他退避三舍了…魏王看出了他的窘迫,故意在旁阴阳怪气的说道:“邵王真是好福气啊,有这么些个又标致又善良的妹妹,平时不光能补贴些闲散钱财,惹事了还能给你挡灾消祸,真是羡慕死人啊!”
“你…!”李重润涨红了脸,怒目相对,却又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李裹儿见状,连忙走上前来,拉住自己长兄的衣袖:“大哥,今天是你有错在先,就莫要多说啦,我这就送你回府歇息。醒醒酒,晚上不是还要到父王那里去吃饭吗?…”“吃什么饭?!已经恶心死我了!”他凶狠的撩下话,便慌忙转头跑了出去,生怕武延基追上来似的。
见李裹儿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下,绮罗立刻开口道:“魏王,你陪公主到房中歇息一会再走吧。今天让公主受累了…金枝姐,我叫仆役去请医员为你看看伤势,你先回去躺下,我送安乐公主出去,马上就回来。”“不用担心,仆不碍事的!”金枝连连摆手。虽然肋骨处被邵王踢踹的地方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她还是依旧坚强的样子。跟瑞朱一起搀扶着永泰公主,将夫妇两人带往后边的厢房。
绮罗陪着安乐公主慢慢走向大门口,对她微笑道:“今天幸亏有两位公主在场,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恩情难报啊…”“三哥堂堂皇子之身,却要为了百姓社稷到那偏僻的地方去吃苦。如果还叫你在京城受什么委屈,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李裹儿说话柔声细气,眉眼间却有丝丝幽怨。让绮罗很是不解,她试探道:“素闻公主贤淑俊美,很受太子、夫家的宠爱,今日见到,原来邵王和永泰公主对你也是十分宠溺啊,常听说朝野中能够媲美我义母的,就唯独公主你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宠爱…吗?”李裹儿看向前方的眼睛里面,似乎蒙着一层雾气,迷蒙不定,她露出异样的微笑:“木姐姐,可千万不要将我和姑母相提并论。姑母受宠,因她虽是女儿之身,却如圣上般有超越男子的雄才伟略,而我受宠,仅仅是因为父母的歉疚,还有兄弟姐妹习以为常的相处方式…如果有一天父亲不再喜欢我了,那我还剩下什么?又有谁能够善待我呢?”
没有想到在这位看上去娇滴滴,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口中,能够听到这样一番表白,绮罗确实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两人走到似锦居门口,见邵王已经在侍卫的搀扶下翻身上马,气呼呼的等在一边,李裹儿便转头对绮罗道:“木姐姐,我的府邸距离三哥家不远,希望你没事的时候多去走动一下,我其实没什么能够说上话的人,倘若你愿意…”
“经商之人,遇见公主这样的肥羊,必定是不会放过的。”绮罗笑着看她瞪大眼睛,满脸惊诧的看着自己,才继续补充道:“但是现在我看公主,却是个有自己的想法,而不会被富贵宠坏的女子,所以我是心甘情愿,不掺杂任何目的的,愿意跟你结识和交往,也感谢公主的坦诚相对。”
闻言,李裹儿这才笑了起来,轻轻向她摆了摆手,转身在婢女的搀扶下向停在街边的一辆马车走去。就见安乐公主的车辇边上,有个男人骑在马上等候,见到李裹儿走过来,连忙下马伸手搀扶她上车,却被委婉的拒绝了——这是个长相平庸的男子,在美男子扎堆的王公贵族里,确实算不好看的,再加上他身材五短,身宽体胖,神情木讷、举止笨拙,实在不是个可以令女子心身愉悦的对象。
绮罗猜测,这应该就是安乐公主的驸马、武三思的儿子、左卫将军武崇训了。由此她突然开始同情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虽然她某种程度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婚姻大事上,还是要成为自己父亲以及皇帝的棋子,为了他们的权利稳固和政治谋划,委身于一个根本不会欣赏,更不要说相爱的男人,在高墙深院内过完寂寞凄楚的一生…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庆幸自己摆脱了阳谷县主的身份,不必心惊胆颤的等待一纸诏书,便要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