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讳之一身银甲,仗剑而立。******$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他承自混血血统的细长眼睛微微眯起,高挺的鼻梁带着些许傲慢,轮廓分明的五官整体透着寒气,就算是不说话也能看出来,他快要气炸了。
李重俊站起身,两个身高相当的男人两相对峙,确实有些吓人:“独孤将军。你援救及时确实功不可没,等回到军营我会详细禀告相王,回京之后上奏皇帝,为你论功行赏。”“末将份内事,不必谬赞。”独孤讳之的言辞越少,就说明他情绪波动越大,自幼与他青梅竹马的绮罗十分清楚这点,于是连忙抓住义兴郡王的衣襟,低声急促的说道:“郡王,能不能让我跟将军说两句话?”
虽然是问句,可李重俊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不愿意,该面对的还是必须要面对的。他深吸了口气,充满敌意的看着独孤讳之,低头对绮罗说道:“我就在不远处,有什么事叫我即可。”
看着他渐渐走远些,绮罗躲避着独孤讳之的目光,忐忑不安的左顾右盼:“哥哥...我知道你把我关起来是为了我好,也知道我跟着辛克逃走让你很担心,也很生气...可我不能够眼睁睁看着李重俊成为俘虏、身死异乡,我不能就这么让最后的希望付之东流...所以我才...”
独孤讳之突然弯下身来,这样庞大的身躯轰然移动,令绮罗陡然心惊,却见他单膝跪在她面前,拉过她的右臂解开辛克包扎的布条。重新调整固定的木棍。绮罗疼得差点掉下泪来,却咬紧牙关不敢出声,直到独孤讳之发现了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手指战栗了下,动作变得异常轻柔起来:“谁给你包扎的?这种固定方法会叫你的手臂长短不一。必须重新调整。你忍一下,很快就好。”
“哥哥,你要是快要气死了,就骂我好了,打我两下也可以啊。”绮罗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不能用力打啊,我恐怕承受力有限...”
独孤讳之却没有再说什么,他将她的手臂重新包扎好,便很快站起身来,全程都没有再看她。转头飞快的说道:“军营住宅在东南面的水草地,再走几个时辰就到了,路上有义兴郡王照顾你,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说着,他就撇下惊慌失措的绮罗大步走开了。
果然。军队短暂休整之后重新开拔时。李重俊丝毫不顾旁人的目光,让绮罗与自己共乘一骑,将她安置在身前的马鞍上,路上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达到了边境的水草地,荒芜赤黄的戈壁滩到这里总算是尽头,天地间十分戏剧化的转换了色调气氛,变得柔软、青翠起来,一条宽阔舒缓的浅河流经这里,涓涓水声由远至近。让这些死里逃生的俘虏们犹如踏进了人间仙境般。
相王李旦破天荒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军营,亲自出迎数里,迎接他失踪多日、最为宠爱的儿子李隆基,当看到他一身狼狈却完好无损的骑在马上,这位生性懦弱的老郡王留下了感动的泪水,而对于义兴郡王,则表现出了十分的冷漠和恼火,仿佛他连日里的担惊受怕都是拜他所赐。
入夜后军营里举行了小型的宴席,就连最下级的兵士都能获得熟肉和烈酒,以庆祝两位郡王的顺利逃出,当然,他们在出逃之前留给敦城的那场焚天大火,也将成为这场远征最卓绝的功勋。酒过三巡,除了哨兵以外,整座军营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就在明日,这些离家大半年的人们即将踏上回乡的旅途...
独孤讳之却怎么也睡不着。按理说,前些日子夜不能寐,是因为裳儿生死未卜,可如今她平安归来,他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闭上眼睛,他就可以看到她与李重俊两相对视的场景,那一幕就像芒刺般扎进他的心房,让每一次心跳都刺痛难忍...他烦躁的翻了个身,黑暗中营房里每个物件的轮廓都像在嘲讽他,就连巡夜士兵的脚步声都像是声声嘲笑,让他辗转反侧。
他爱她,这一点毋庸置疑,是他从十岁以后就确认的事实,但是,他没有爱她的资格,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她是君,他是臣,这一点到死都不会改变。
“只要她幸福就好了。”像是安慰自己,他对自己低声说道。
黑暗中突然传来微弱的声响,独孤讳之的神经猛然绷紧,他依旧侧卧在床榻之上,却悄悄摸向枕边的匕首,只等着那鬼鬼祟祟潜入他营帐的家伙靠近床边,就能够立刻将他戳个透心凉...正当他要暴起动手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细小的呼唤声:“哥哥,你睡了吗?...”
独孤讳之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放下手里的匕首,翻身坐起:“你到这里做什么?!”
绮罗见他醒着,连忙踢掉脚上的布鞋爬上床榻,将冰凉的双腿挤进他的被褥中,紧贴着他的身体,浑身瑟瑟发抖:“现在不是盛夏吗?晚上怎么还这么冷?!冻死了、冻死了!”“此处气候就是如此。大晚上不睡觉四处走动,还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吗?”嘴里虽然这么说着,独孤讳之下意识用手温暖着她冰凉的腿脚,让她像小猫似的蜷缩在自己怀里。
靠着他犹如钢铁般结实的身躯,绮罗哼哼唧唧的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说道:“哥哥,你整天都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是真的还在生气吗?我都已经道歉了啊,你倒是说说看,要怎么你才会消气,我照做就好了!”“你...”想要将她赶回自己的营帐去,独孤讳之却有些不忍心,他想要起身离开床榻,却被她死死拖住:“把话说清楚,别想再逃跑了!”
“我确实生气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独孤讳之最终还是屈服了,他半躺在她身边,用手臂支起头,接着帐房顶部通风口里闪烁的星光,看着她倔强的容颜:“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呢?我的责任,本就是该满足你所有的愿望,只要是你想要的、想做的,我就都要为你完成、为你取得。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做错了,又怎么能够生你的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