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形势已经失去了修士斗法的可能性,双方出手都是一击必杀,各种法器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都失去了应有的威力,甚至连顶蛋壳做防护都来不及。
商洛没有作声,没有任何行动,在片刻的沉寂之后,蓦地像一头妖兽跃空而起,快不可言地扑向数丈外的一丛杂草。
几乎是回应他的动作,那杂草后面也猝然掠起一条身影,决不比商洛慢多少的袭杀迎击上来。
两条人影凌空交换,交叉而过,见到的只是闪电般的冷芒,剩下的却是温热带有铁锈腥味的一片血雨。
火星四溅的一击过后,两条身影又全无半点声息的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商洛在哪里,也看不清对方那个修士在何处。
纪嫣然极目看到了刚才的瞬间交击,她的脸颊上滴上了血,血正顺着脸颊流下,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比常人长了好多的舌头舔着。她不能确定是谁的血,可看清了那个修士正是金丹大圆满修士徐连。
第一个就碰上了玉树殿修炼法刀的高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从嘴角处品尝着血腥的一丝咸涩。
隘口里黑沉沉的一团,目力只能看到丈许距离,纪嫣然想出声示警商洛,又怕遭到徐连的暗算,须臾之间已出了一身香汗。
死寂,没有喘息声,没有嚎叫,没有呼喊,甚至连法刀的刀光都看不见,这完全是阻击高手所应有的体现,是终结者搏杀猎物耐心的等待。刚才发生的凌空搏击,好像只是一种梦幻,一场噩梦,完全没有了修士斗法应有的套路。
一阵死样的僵持,纪嫣然就失去了耐心,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压抑,及其小心的向前移动了一下身体。
狂飙便在她身体移动的同时袭卷过来,来的如此迅速,如此狠辣,法刀致命的刀光罩向了她。
只有金丹大圆满修士释放的窒息刀气,带起一抹光焰,向着发出声响的预定空间横削。
纪嫣然在狭小的空间里飘起,小腿撞到了一块岩石,一阵麻木传来,使她挥出了救命的一刺。
惊魂刺从肋下穿过,麻木的小腿上翻到空中,蹬到了突出的岩壁,法刀的刀光带着几缕发丝从身下急速掠过。于是,惊魂刺的暗芒在刀光之后,刺中了徐连。
仍然没有哀嚎,仍然只有血雨分洒,两条身影扭成一团后,分开坠落到草丛中,徐连的忍耐力已超过了极限。
玉树殿对死士的残酷训练在这样的伤痛下,一声不吭,接受着死亡的洗礼。
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纪嫣然一手搓揉着小腿麻木的部位,一手紧握着惊魂刺,血气上涌,口干舌燥,还好,没有出血。
她想张口出声,嘴唇煽动了几下,哽咽着就是发不出声音。纪嫣然心系商洛的生死,片刻功夫好像是等白了头,她总算品尝到了什么才叫高阶修士在暗中的狙杀,什么才叫搏命,虽然是那样的短暂,可恍如再世重生。
终于,一个声音,一个微弱低沉的声音,一个飘若游丝的声音在纪嫣然耳边响起。
“商洛,你还活着吗?”
两只手终于相握了,尽管那只有力的大手沾满了粘稠的鲜血。
纪嫣然满脸的振奋欣喜,追杀商洛已经很久,她竟然不知道在修真界还有一个她如此关心,如此挂念的修士,完全忘记了面前的这个修士是她曾经恨入骨髓的商洛。
拖着麻木的小腿,纪嫣然向发出微弱声音的方向爬去。
人影蠕动,也朝纪嫣然这边接近,显然那就是商洛。
两人终于接近了,黑暗中,他们摸索着伸手紧紧相握,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呼吸,感受着久违的情意,阵阵喷自口鼻的热气,温暖着劫后余生的心。
这是一种深厚情意的考验,用生命作为代价。两人拥偎在一起,感觉到了心灵那份情意的相通,灵魂的交融,无论在形或是在质上,都如此密切的契合,像一体的手足,那份相濡以沫的情意更是血浓于水,供过生死以后,魔宠与修士之间,还有什么不能交融?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谁也不曾开口,此时此情,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有感受重于一切。
静默中,激荡的情绪渐渐平缓,纪嫣然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压低了声线,以只有商洛能够听到的声音问道:“商洛,你又挂彩了吧?”
商洛双眼闪动着幽幽的寒芒道:“后腰被那杀手开了个口子,幸亏有法衣和护甲顶着,差一点伤到了内脏,用手捂住伤口,血还是止不住。”
“徐连彪悍勇猛,不是一般的修士,老实说,两个回合拼斗下来,我连他使用的法器都没有看清楚。”
“是一把法刀,极其锋利的极品法刀,极轻极薄,祭起挥斩不带任何刀风,这也是我挨了一刀的原因。徐连御使法刀的手法异常特别,不但诡异多变,而且刀速极快,能在同一时间施展不同的刀诀,像攻像守,难以捉摸。法刀明明斩向你身体的某一部位,但挥落的时候却换了位置。也算徐连倒霉,在被我挑断一根肋骨的情况下,把你当成了我,做出了致命的一击,他没有想到你还完好无损,还是吃了暗棋的亏。”
“商洛,我也伤了小腿,如果他事先没有伤到肋骨,我那一刺也要不了他的命,那时我们就凶险了。”
“什么?你也伤了?快让我瞧瞧?”商洛爬起来,抬起了纪嫣然的小腿,脱去鞋袜,推起裤脚,露出嫩如莲藕的小腿。
“嗷!轻点。”
“好像淤青了一块,活活血,揉揉就可缓解。”商洛抓起纪嫣然尖尖如玉的小脚,轻轻地在小腿上搓揉着。
纪嫣然咯咯咯地轻笑起来,好像商洛挠到了她的痒处,眼里充满了浓浓的情意。
“商洛,嫣然长那么大,还没有什么人这样伺候过,更别说被男修握着脚了,羞死了。”
“羞死了还笑,是不是很舒服啊!”
“嗯,舒服到心坎里了,以后你还会握人家的脚吗?”
“只要你的脚不臭,我就天天握。”
纪嫣然呼痛的声音,立时变成了细细的呻吟声。
隘口里仍是一片黑暗,一片浓稠的黑暗,不但黑而且静,人在草丛中移动,仿佛淹没在黝黑深沉的水底。
两人不分前后向前摸索,寂静中偶尔有细微的水滴声传出,商洛包扎后的伤口还在滴血。
跨越了一条浅沟前,商洛又停止了动作,纪嫣然迅速紧张地把身体贴地,眼珠子乱转,可没有发现什么。
商洛的视线集中在了几丈外的一块巨大的岩土后面,手握灭神刀,脊背拱起,两腿微弯,做出了随时可以腾空扑击的姿势。
一个非常低缓的声音飘了过来:“徐连兄得手了吗?”
“嗯。”商洛低声地回应了一句,灭神刀立在了胸前,毫不松懈地戒备着。
岩土后暗影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副瘦长身材,相貌看不清楚,但举手投足间却流露着一股凌厉的霸气。
金丹修士金胜魁一见来人,一个好像力竭不支,看上去颇像经过一场恶战后的形态,一个僵死卧地,一动不动。
金胜魁狞笑着,跳过浅沟,直奔纪嫣然而去,一声脆响,祭出法刀,就要取纪嫣然的首级。
就在金胜魁祭出法刀的同时,一把尖刺刺中了金胜魁握刀的手背。
金胜魁的反应起初是惊讶,随之而来的疼痛,使他迅速以左手两指捏住刀尖,想用刀柄撞开穿透掌心的尖刺。
弓背于地的商洛便在此时腾空而起,祭出的灭神刀,凝成了一条光带,狂芒猛至极地砍劈金胜魁。
趴在地上的纪嫣然更不犹豫,贴地急推穿在金胜魁掌心的惊魂刺,惊魂刺破空传出裂帛之声。
一霎那,金胜魁什么都明白了,想大吼出声,却发现嗓音沙哑,喉咙里好像被稀泥糊住了一样,慌乱之下想祭出储物袋中的极品金背法刀,但任他如何挣动都无法挣脱右手掐诀,只有放弃左手上捏住的法刀。
仿佛是受到了恶毒的诅咒,又仿佛遭到厉鬼缠身,金胜魁惊悟他如此身后的金丹修为竟无力面对眼前的一切了。
血肉在灭神刀挥动中横飞,在惊魂刺的刺戳下迸溅,没有哀嚎,没有凄喊,有的,只是利刃切肉的悸心闷响。
隘口出口处的元婴修士麻无双注视住隘口下浅沟边的寒光,眼中的神色立刻变得像那抹寒光同样阴森凌厉,立马脚踏虚空,身形快不可言地向隘口下飞去。
商洛知道他们的行迹已经暴露,再隐蔽躲藏已经毫无意义。
元婴修士麻无双魁梧的躯体缩成了一团,就像一只被戳破的猪尿泡,在顷刻间便蛰伏到适应如此狭小的空间,在空中弹射。
看到麻无双,商洛没有一丁点沾沾自喜的感觉,虽然现在对手已在明处,相反的,看到麻无双的元婴修为,他现在的心情非常沉重,一击不中,恐怕再求得手,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偷袭暗算元婴修士已经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斗法力战,自己有伤在身,灵力已经消耗殆尽,纪嫣然也失去了在暗中出手的机会,面对麻无双这样处在绝佳状态下的元婴修士,灭杀对方谈何容易。
麻无双站在十丈开外的虚空中,一声不响死盯着商洛,黑暗中,除了他双目偶尔闪现的光芒,看不出他另外的神色。
场中扬起一股扑鼻的血腥味,麻无双煽动了一下鼻翼,立刻明白那是对方身上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