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根本就没去找鬼剑门的路径,而是径直来到了一个叫逍遥庄的地方。
逍遥庄,江南武林道上的一家势力,虽然也坐拥一两千属下门人,却一贯的行事低调,与世无争,配得上“逍遥”二字。
昔日少室山一战时,苏冰曾经与逍遥庄这一代的庄主,一个名叫张海龙的豪爽汉子有数面之缘,对他的观感颇为不坏。
少室山决战后,这张海龙还曾经殷切邀请,希望苏冰等人可以到逍遥庄作客一段,让他尽尽地主之谊。可是一年多以来,天道盟事务繁杂,渐渐把这事情忘在脑后,今日苏冰造访,勉强也算是应邀前来。
逍遥庄的总部所在,是在江南水乡的一处精致大宅之内,不像是武林帮派,倒仿佛富贵人家气象。苏冰在江南龙隐镇长大,对于这一带的环境,自然是毫不陌生,一路行来如穿堂过室,很快便站在了挂有“逍遥庄”三字牌匾的黑漆大门前。
“小哥有什么事?”
那门口的护卫见来了外人,上前一步,语气倒是不温不火。
苏冰点点头,对这张海龙的御下能力又高评了一分。虽然放眼整个武林,逍遥庄也算不得什么庞然大物,可是在这小城之内,毫无疑问地占据了统治地位。居高位而不仗势欺人,颇为难得。
既然对方问得客气,苏冰也就从善如流,笑道:“劳烦通禀贵庄庄主,就说故人如约来访,讨他一杯茶喝。”
故人?
那护卫微微一愣,有些狐疑地打量苏冰一番,后者坦坦荡荡地任他观察,目光毫不躲闪,倒不像是个骗人的。
可是,这里可是江南地界举足轻重的逍遥庄。张庄主作为最高首脑,日理万机,可当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的。这小子年纪轻轻,口气大得惊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小哥,和咱们庄主是故人?敢问是何时结下的交情?”
虽然觉得唐突,犹豫一下还是多问了这么一句。若是自己贸然回报上去,结果只是个打秋风的小贼,那丢的是整座逍遥庄的人,他自己当然也免不了被一番训斥。
苏冰明白他的难处,并不着急,解释道:“你和张哥说一声,就说去年少室山下认识的朋友,应邀前来啦!”
这一下,听他说得有板有眼,那守卫不敢再多做盘问,请他在此稍候,便飞报庄主而去。
逍遥庄总部内,最为华美的一间厅堂内,太师椅上端坐一人,四旬年纪,白面短须,精明强悍和仁侠豪爽的气息,兼而有之,正是苏冰此行要拜访的正主,张海龙。
张海龙最近空闲得很,他一贯秉承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韬光养晦,低调发展的原则,因为几次关键性的决断做得精准无比,借此慢慢壮大起来,使逍遥庄有了今日的规模。
张海龙坚定地认为:没事不要找事!往往急于发展的下场,就是欲速则不达,反而落得个分崩离析的结局。
最近,逍遥庄虽然没什么势力扩展,却也守成有余,他这个最高领袖,给人感觉倒有那么点不务正业的意思。
“报庄主!”
那门口的守卫传信进来,恭谨道:“门口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说是庄主您的故人,应邀前来。属下不敢擅专,特意报请庄主知道。”
二十来岁的青年?
张海龙身为一方霸主,平常接触的那也都是平级的帮派首脑之类,哪有什么人是二十来岁就能够身居如此高位的?想了一想,实在没敢往天道盟那几个妖孽级的年轻人身上动念,皱眉道:“你没问问他,何事与本庄主有旧?若是街头看过一眼的人也算有旧情,那可忙不过来了!”
呃……
那守卫听出张海龙语气中的一丝不满,忙解释道:“那人说了,是在少室山下认识的朋友。若是打秋风的,属下这就去打发了他?”
张海龙未等他说完,已经不耐烦地挥挥手,意思叫这脑筋不大灵光的属下自行酌情处理。
少室山?自己最近好端端在江南呆着,根本就没去过什么少室山!
少室山……等等!去年少室山正魔决战!
年轻人……天道盟盟主苏冰!
张海龙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把手上端的茶盏都打翻在地,一个箭步窜出门去,居然抢在那守卫之前,飞一般地冲向门口。
“苏盟主!真是您大驾光临那!”
张海龙远远看到门口等待,不急不躁的苏冰,先是一反手将身边跟随的护卫抽了个跟头,怒喝道:“不长眼睛的废物,居然敢让苏盟主在门口等我?简直是罪过!”
苏冰好笑地看着张海龙这番做作,拱手道:“张庄主,少室山一战后,曾经相邀苏某来逍遥庄一行,今日有空,来讨你一杯茶喝。就不要为难下人啦,有话咱们进去说?”
“应该,应该!”
张海龙满口答应,大开庄门,以最庄重的礼节,将苏冰迎入逍遥庄内。
天道盟的威势遍布江湖,据说最近连峨眉派都收归门下,风头之盛,一时无两,不由得张海龙不着力巴结。可以说,面前这个比自己小着一半岁数的苏冰,一言便可以决定逍遥庄未来的兴衰。
最好的香茗,最好的婢女,最恭谨的态度……
苏冰把这张海龙当做一个值得交的朋友,这才第一站便来到逍遥庄,可是接触之下,他觉得这个逍遥庄主未免有些小心得过了头,显得颇为无趣,不禁打趣道:“张大哥,昔日一战雄姿英发,小弟至今记忆深刻。怎地今日倒显得生分了许多,莫非是怕了天道盟,便做不成兄弟了?”
张海龙闻言大喜,甚至激动得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天道盟主主动跟自己称兄道弟!这消息传到江湖上去,逍遥庄从此和天道盟休戚相关,根基更是稳若磐石。
他久历江湖,自然明白,这是苏冰把自己当作了自己人,才如此推心置腹,若是太过客套,反而不美。勉强压制住心中狂喜躁动,换了一个平辈论交的态度,与苏冰言笑晏晏,谈些江湖掌故,武林趣事,场面重新和谐起来。
苏冰不提来意,哪里轮得到他来发问,张海龙老于世故,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果然,茶水喝到第三泡,苏冰不经意似的悠悠开口道:“张大哥,你可曾听过,鬼剑门这个帮派?”
正题来了!
张海龙心中一凛,脑中飞转。
鬼剑门?似乎和自己的逍遥庄离得很远,自己最多就是算个耳闻,和他们并无瓜葛往来,苏盟主突然提起来,是何用意?
“鬼剑门是西南方面的一支势力,愚兄只知道他们门主似乎姓萧,没有更多的接触,苏贤弟的意思是……”
唉!
苏冰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长叹一声,并不说话。
张海龙心中雪亮,既然自己已经表明了与鬼剑门毫无关联,苏盟主作出这种情状,那是等自己表态了!
电光火石之间,张海龙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
鬼剑门,门人弟子数千,比逍遥庄强横不少,原本自己是断然不会去招惹的。可是若是背后有天道盟撑腰,那还怕他何来?此刻不表忠心,那才是真正的笨了!
“苏贤弟,有何难处,不妨跟愚兄说说?可是和那鬼剑门有关?”
恩,这张海龙够上路。
苏冰心中满意,这才开口道:“鬼剑门门主萧宁手中,掌握着一条消息,我好奇得很,却也不太好用天道盟的威势强压于他。这件事最近让我很不高兴,很不高兴啊!我想着,你们两家算得上实力接近,能不能劳烦张大哥,代为沟通一番?”
呃……沟通!
张海龙暗自腹诽,好端端的叫自己去做这样的“沟通”,那是要把逍遥庄彻底绑在天道盟的战车上了,自己接是不接?
紧跟天道盟的步伐,很可能便是逍遥庄又一次大跨步发展的契机。而若是敷衍推脱,再想抱紧这条粗腿,只怕难以找到如此好的时机了。这样的选择,张海龙并没有犹豫太久。
“苏贤弟放心!我这就派人……不!我亲自去鬼剑门,好好和萧门主沟通一下,不过是为了一个消息罢了,何苦藏藏掖掖?”
“如此,就有劳张大哥了?”
苏冰笑容满面,向张海龙拱手致谢。
“苏贤弟说哪里话来!你我兄弟彼此心照,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张海龙也同样笑脸相迎,将表面功夫做足。
这两句话若是直白点,直接转成内心的想法,应当是:
“张海龙,你帮咱们天道盟做了这件事情,以后必定亏待不了你们逍遥庄!”
“苏盟主,逍遥庄日后,唯天道盟马首是瞻。剑锋所指,甘受驱策!”
拜访逍遥庄的目的圆满达成,苏冰又多坐了一会儿,和张海龙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直到日渐西沉,才谢绝了张海龙安排的酒宴,施施然出了逍遥庄,向他此行的下一个目的地——擎天崖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