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玉堂这话说的很轻,却如同一柄软刀子阴柔地扎在几人喉管。
把这个上升到行业的规矩,似乎是要裹挟着道德制高点的大棒来逼迫麻姜和苏子放等人就范。
一定要逼着麻姜说出那句承诺才行。
“柴师傅,你一定要……”
麻姜握紧拳头,话说一半突然松懈下来,苦笑着看向一旁的秦修永,终于明白他之前给自己的苦笑是什么意思。
在景陵大饭店这样的庞然大物下,他们虽然是三厨,可是也和普通的那些服务员和水台小工没有一丝区别,只不过是,稍微有用一点的小工。
麻姜深呼吸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愤怒。
他来这里的时候,还抱有和解的想法,可是柴玉堂的话彻底让他丧失了所有的念头。
冷着眼,看向柴玉堂一字一顿。
“既然你要说协议。”
“那么,当初签协议承诺的休假、加班工资、补贴都没有兑现,真的要是闹上法庭,我倒要看看谁的脸面更难看?”
没想到这句话出口,柴玉堂反而带上几分轻蔑。
“麻姜啊麻姜,我原以为这几个三厨里面,你是最有天赋,也最懂人情世故,能够看得清。”
“我甚至觉得你能够从三厨、二厨、主厨一直到总厨的地位接我的班。”
“可是你的表现,一次次让我失望。”
“那年团年宴,我多次强调不许一个人缺岗,你却私自让你们组三个小工和两个炉头厨师请假回家。”
“那天预定了你们的团年宴的顾客平均等待时间多出了五分钟!”
“要不是我让大堂经理适当的安抚,那天就是餐经营事故,你知道吗?”
“还有之后的一次宴席,也是同样的理由,你居然因为食材缘故直接更改菜品!”
“如果不是免了那天的服务费,宾客可能当场翻脸投诉!”
“这些事情我都替你压下,觉得你还有可塑之才。”
“可是你……居然连续失败,连一个景陵餐饮代表饭店都拿不到,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比赛前是你立的军令状,比赛后自己离开。”
“我也没有为难过你,可是按照我们一开始签订的协议,这些事情,不用我说吧?”
“加班、补休,哪个饭店不是这样?”
“至少我们还给你交了五险,换了别的地方,谁会管这些?”
“而且,你们加班的时候,我在哪里?”
“我难道不是和你们一起在后厨忙碌着?”
“你要是因为这个和店里撕破脸皮,当心以后全行业都没人接受你!”
柴玉堂说完这些,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仿佛这些规矩拿出来后,麻姜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果然,听到柴玉堂的话,麻姜原本还有的斗志此刻却陷入低谷。
眼神低沉着,看着柴玉堂微闭双眼。
眼看着就要答应下来,苏子放却突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
“柴师傅,我还是有一个问题。”
“向来如此,难道就是对的?就该如此么?”
苏子放的话在偌大的大厅内显得格外冷清,却激起阵阵回响。
“你是总厨,我不是。”
“按理说我应该没资格和你讨论这些事情,不过我恰好是食不语的老板,我师父也是店里的总厨,所以勉强也算是有资格吧?”
“为什么我和师父都没有觉得这事情是理所当然?”
“还是你的话,就代表了景陵餐饮行业?又或者是全国餐饮界?”
苏子放这话裸地回应了刚才柴玉堂的话,却又不露痕迹地暗讽他不够资格。
柴玉堂眼神微眯,有几分冷静。
“苏师傅的意思是想要插手我们景陵大饭店的事情了?”
这话笑里藏刀,带着几分戏谑,提醒着苏子放在这件事情上终究还是一个外人,不要过多插嘴。
孔宴也流露出几分无力感。
这种话完全是柴玉堂为了堵死苏子放和孔宴插手的办法。
从解决景陵大饭店内部事务的角度去看,柴玉堂这话还真的没有一点毛病。
苏子放听着话,眼神突然挑起,也笑眯眯地开口。
“是不是内事我不知道,只是我平生最忿不平事!”
“你们这么对待麻师傅和其他厨师,我有些看不下去!”
苏子放说完,浑身涌出一股正气,只差一个背景音乐就可以变成热血漫的主角。
柴玉堂看着苏子放嘴角挑起轻轻开口:“那苏老板是要管这件事情?”
“是!”
苏子放言简意赅没有一丝废话。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按规矩来!”柴玉堂轻轻挥手,指着桌上菜单:“三天之后,景陵大饭店摆下宴席,请麻师傅苏老板赴宴!”
“届时我会邀请景陵市相关同仁一同来看看到底是规矩重要还是苏老板的道理重要!”
孔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凝神皱眉看向麻姜。
苏子放也有几分疑惑。
麻姜此刻也变得凝重起来,沉默半晌,重重点头:“好,我会准时赴约!”
“三天后见!”
说完竟是看也不看柴玉堂一眼转身离开。
苏子放和孔宴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快速跟上。
出门后,麻姜一直到上车才止不住怒意爆出一声怒骂:“欺人太甚!”
这时候两人才疑惑着看向麻姜,询问柴玉堂的设宴是什么意思,居然让麻姜这么生气。
“鸿门宴,知道么?”
麻姜轻轻开口,看到两人点头才继续开口。
“景陵大饭店的一个规矩就是他说的,离职的厨师不能用饭店传授的菜品和招牌菜出去挣钱。”
“否则就要赔偿店里一大笔钱。”
“不过店里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一种情况能够例外。”
“就是他所说的设宴,又被我们叫做鸿门宴。”
“宴席上的菜品都是景陵大饭店的拿手菜,也是离职厨师之前最擅长的菜品。”
“到时候会摆两桌菜品,请餐饮行业所有的前辈大师来品尝。”
“如果离开的厨师能够胜出,那么这些菜品就可以被认为是厨师本人的手艺带走。”
“一旦菜品被判负,那么永远不能做这道菜。”
“除非失败的厨师再次要求设宴比试,证明自己做的比景陵大饭店更好,才可以继续做这道菜品。”
“这么多年下来,我没有听过一个厨师能够从景陵大饭店带走手艺。”
“而离开的厨师也不愿意为这几道菜来找景陵大饭店的麻烦。”
“大多是隐姓埋名换了地方在小馆子度过一生。”
苏子放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柴玉堂最后的目光十分笃定。
因为,这基本是必输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