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命大于天,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还谈何名声载誉?
可要是人没了还被夺了名声……
那也太过惨烈了!
姜风捂住眼,一时不忍。
地上那个活蹦乱跳天天嘴皮子不闲着的女孩子,此刻只是可怜无助的躺在地上,不论云起然后按压渡气,她都毫无反应。
祁攻听到云起急促的呼吸声,这才叹道不妙。
“王爷——”
“转过去!”云起低吼道,祁攻忙不迭扭回视线。
姜风冲上前:“表弟,我……”
云起手下不停,不顿按压着女子的胸腔,间接做着渡气呼吸。
祁攻拉过姜风:“让王爷来吧。”
姜风渐渐红了眼眶:“我……都怪我,如果不是……”
他已经猜到了,一定是为了救他,林阿奇才落的这个下场。
那么鲜活可爱的生命,却因为他,早早的倒在了地上,死在了那处冰冷的湖底……
“郡王。”祁攻打断他,语气不忍,“这不关你的事。”
众人都还未换上干净的衣物,此时正值阳光大好的午后,可阳光的暖度却照不进任何人的心底。
所有事物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阴霾,连带着那个倒地不起的女子,都陷入了最沉寂阴暗的角落里,再也寻觅不到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泪珠滑落,滚滚而下,渐渐滴进了尘土里,与大地融为一体,很快洇湿了一小块沙砾。
云起还在拼了命似的按压,心中不断祈祷喃喃:林阿奇,醒过来!我不许你死!本王命令你醒过来!
曾经那种失去的无力感将云起密密包裹,年轻的男子跪在地上,只感到无穷无尽的绝望。
不知是否是这企盼太过真诚感动了上天,当几个大夫匆匆忙忙绕湖赶过来边把脉边让云起按压心口时,地上那个昏迷已久的女子终于悠悠睁开了眼。
“醒了,醒了。”有大夫欣慰笑道。
云起瞬间犹如泄了气的皮革球,软了身子坐在她身边。
大夫一惊,急忙探身要给王爷诊脉。
云起摇摇头,将地上挣扎着的林阿奇扶住:“先别起来。”
他的嗓子有些哑,很快,姜风和祁攻的声音齐齐盖过了他。
“林阿奇!”
“你没事了吧?”
“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呼吸不畅或者浑身酸痛的感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个人你争我迎,七七八八说了好几嘴,林阿奇连连抽着气,一时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众人紧张的盯着她,只见她面部扭曲,缓缓抬起手捂住胸口:“痛……好痛……”
大夫急忙给她诊脉,好一会才为难皱眉朝众位拱手:“王爷,郡王,林护卫她……她经脉受损,似是胸腔内的骨头断了……”
“什么?”
黑衣小护卫为了救落水的程家大小姐以及小风郡王断了肋骨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这断了脚骨手骨还能有熟悉接骨的大夫摸一摸给接上,可这断了肋骨如何接啊?
公主府一打听到消息,登时就有告示张贴出榜,为恩人护卫寻天下最好的接骨大夫,速入公主府诊治。
公主那边都如此大张旗鼓行动起来了,程府自然也不肯落后。
程夫人与程大人一合计,干脆打定主意要在这小护卫病好后将她请入府中做程恩霈的陪读,日后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了轻视。
“一连救出两位恩人飞黄腾达,断根肋骨算什么?若是我有这般好运,那我就是断它七八根也不在话下啊!”
“老石你说话真不检点!那肋骨可是护着五脏六腑的最重要的筋骨,你要是断了一根,怕是早就命丧黄泉,那还有福去享那腾达好运?”
话落惹得一帮闲话汉子大笑,老石一拍桌子嚷嚷开了:“你个贱桩头咒我!你没看那告示,公主府和程府都在遍寻名医吗?天底下的接骨好大夫怕是都要上咱京城来咯。”
京城本就是鱼龙混杂名人遍行。
告示贴出去不过一刻钟,就有上百位接骨大夫自报家门来到长公主府登记造册。
姜风亲自坐镇把关,只是这不断抖腿的动作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急。
云起为何不干脆把人放在公主府医治?这样接诊不是更快吗?
林阿奇此刻正倒在床上频出大汗。
她的鼻子已经不能很好的呼吸,勉强靠着嘴巴小口小口的喘着。
丹心被叫来伺候她,见着她原来是个女子,登时就跪着哭了出来。
“林……林护卫?你怎么这样了?”
林阿奇打起精神扭头看了她一眼,还微微扯了扯嘴角:“丹心,我好痛,我胸口好痛……”
丹心起身,哽咽着拿起桌上干净的衣物:“林护……林小姐,你别怕,先忍一忍,我给你换舒服的衣服,这样你睡着也能好受一点。”
林阿奇渐渐蓄气,一咬牙,在丹心的帮扶下坐起身子。
这个天杀的云起,那么用力压什么!
她根本没死只是昏过去了好吗?
麻烦你下次按压的时候先探探她鼻息再激动成不成啊?
在心底里骂了云起千百次,终于战战兢兢的换好了衣服。
“等一下!”
突然破门而入的云起制止了林阿奇要继续躺下去的动作,反而转手一抱,林阿奇腾了空:“做什么?”
云起皱眉不语,脚步飞快的出了房间。
“王爷!”丹心尖叫一声跟上脚步。
“去哪啊?”林阿奇虚弱无力,嘴唇毫无血色,揪着他脖颈处的衣物都没了气力。
云起怎会感受不到她与从前的不一般?此刻只觉自己的心被针扎似的刺痛:“是我对不住你,我送你回家。”
京城太过危险,他本就不该带她出来。
林遮相说得对,林阿奇不属于外面的纷扰世界,她若是一直呆在那个与世无争的小村落里,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畅快开心。
“什么?”林阿奇使了劲,大口大口呼吸着,只想减轻一下自己的疼痛感,“你把我弄成这幅样子就不想管我要赶我走了?”
云起脚步一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林阿奇大喝一声,两行眼泪瞬间低落云起还抱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只是……”他挣扎一会,还是纠结道,“你的师父林遮相,不是也精通医学吗?”
林阿奇哭得伤心欲绝,哪还管他说什么屁话:“你就是不要我了!你嫌我在朱府给你丢人了,要赶我走!呜呜呜呜……”
丹心掰着手指,听着也是难过不已。
原来林小姐也是这么的不容易啊。
云起无奈:“祁攻。”
从柱子后面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影,把丹心吓了一跳。
“收拾好了吗?”
祁攻抱拳:“早就收拾好了,就等林阿奇呢。”
林阿奇一听,顿时嚎得更大声了。
云起忍着耳朵的不适,林阿奇还死死扒拉着他不肯让他走:“我不走我不走!师父看到了会嫌弃我的,呜……我不走啊……诶?”
云起松了手,赶紧退后两步离她远了点。
“怎么来这了?”林阿奇尴尬的摸摸鼻子,这不是云起的房间吗?
云起吐口气,从一旁箱子里拿出条雪白的毛巾过来。
他打开了一直包着她湿漉漉头发的布巾,将柔软的毛巾覆在她脑袋上,轻轻揉搓起来。
祁攻和丹心齐齐瞪大眼,丹心上前一步:“王爷,这种事情我来就好。”
林阿奇狠狠拍床:“嘶……让他来!就让他来!”
丹心不明就里,倒也听话的乖乖退了下去。
祁攻将门掩上,屋子里徒留头发与毛巾相触的沙沙声。
林阿奇不哭了,鼻子呼吸愈加难受。
“我要擤鼻涕。”
那人居然没有反应。
“云起,我说我鼻涕要流出来了。”
云起还是没有反应。
林阿奇抬眸,却对上一双眼眶红通通的棕眸。
云起哭了。
这是林阿奇内心的第一个想法。
不过他为什么要哭?是担心自己吗?
“是不是我凶你你觉得委屈了?”林阿奇吐吐舌头,“我疼成这样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劲啊?你方才把我背回来,全城百姓都看见了,我恼成那样不也没哭……”
在她絮絮叨叨的功夫里,云起把她的头发擦了半干,起身晾好毛巾,又将小热炉点上,撒上熏香,拖过来给她烘头发。
林阿奇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照顾,突然想到他这么伤心,说不准还有一个理由——
他舍不得她。
舍不得这个朝日相处这么久的好朋友吧!
毕竟云起也是自己第一个这么要好的朋友呢。
看他经常独来独往的,脾气还那么怪,估计也是没朋友的人。
如果自己死了,那他就真的又要独自一个人了。
失去朋友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林阿奇从前体会过,她养的一只金毛兔就是她小时候最好的朋友,不过养肥了就宰了吃了。
虽然当时哭的很难受,但含泪吃起来也怪香的……
咳。
林阿奇偷偷看了守着她出神的云起一眼,他是否也如自己思念金毛兔那般害怕自己也突然离开?
云起对上那双满满担忧的眼神,眼睁睁看着她的鼻涕流到嘴唇边,下一刻,她似乎是下意识的舔了舔……
世界安静了那么一会。
“卧槽……”
林阿奇呸呸呸好一顿,结果惹得胸口更加疼了,疼昏过去前还嚷嚷着要杀了云起这个二货,听得门外的祁攻与丹心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