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的风华依旧不减当年,翊在此有礼了。”
当叶娴走进客堂,客座上的男人立刻起身,毫无顾忌的笑道。叶娴面无表情:“论亲缘,我还是要叫欧阳家主一声表哥的,无须多礼。”欧阳翊尴尬,推揖:“翊不敢,”
“还有什么是你们所不敢的?”
叶娴不承礼,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金珠立即奉上茶来。闻言,欧阳翊脸色微变:“前日舍妹不敬,冲撞了殿下,实在是翊管教不严,今后定严加管教。”“欧阳公子,都是聪明人,便不要拐弯抹角了。”
欧阳翊一顿,无奈的笑了。
他本想将这件事混过去,却不想眼前的女孩子已经注意到了。
“所以,蓝都此时来访苍澜,有何贵干?”
“蓝都并无反叛之心.....”欧阳翊都觉得自己的说辞太过苍白无力。“我一直对你和蓝喆很放心。”那女孩面不改色,说着应付的话,欧阳脸色微变:“殿下说笑了,翊知道,越是令人放心的,心里越是戒备......”“那也防不胜防啊。”她嫣然一笑,看上去极其无害。
死寂压抑着他的神经,逼迫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殿下.....”欧阳翊攥了攥拳,起身:“我欧阳翊以欧阳家族的名义担保......”“欧阳翊!!”不等他说完,叶娴厉声喝道:“我已经给了你三次机会来说实话,你的解围之情,我已经还了,倘若真有那日,令狐娴没有理由放过你们欧阳家!”
欧阳翊脊背僵硬的挺直着,一言不发........
“你和我僵着没有用,我想知道的,没有查不出来的。”叶娴轻轻摇头,向来这个男人精明能干,这种时候却为一己之私昏了头。
“蓝玮华回来了。”
欧阳翊重重叹了口气,轻声道。“所以这次你和蓝三皇子一同前来,是因为......”“蓝玮华在蓝都,掌政。”他闭上眼睛,不想承认,自己所在的蓝都,重蹈了赤安的后路。
“呵,好一个狼子野心。”
叶娴冷笑。
“皇上对王朝忠心耿耿多年,实在是不敢有半分反戈之心,只是....二皇子一直在外游学,这番回朝便掀起叛乱,皇帝实在是力不从心.....”“蓝凋(蓝凋,字玮华)性情阴晴不定,想必和他自幼便被拿来与蓝望相比较导致的,我怕他不仅仅有反戈王朝的想法,此人只怕是第二个洛绝。而且他这次回朝不是出师,而是被驱逐了。”欧阳翊闻言微微一愣,“若你和蓝望当真关系不匪,那就多注意蓝凋私底下的动作。”
“毕竟,你我都不想蓝都也被拉进这摊浑水。”
“翊明白。”
转眼间便临近了上元节,叶娴独自闷在府里也有数日有余,却是对外面朝中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西蛮与苍澜的和亲已经谈妥,苍澜公主将择吉日嫁入西蛮以求取盟友关系;水天一色血凤凰不再坐堂引得全城百姓到皇宫门前请愿求请帝医重开水天一色;秦简自她朝堂之上逼问巫马一事之后便时不时告病不上早朝;倒是轩辕澈,负责来使安全的他离开这么多天,竟然没出点乱子,当然她并不是想幸灾乐祸。然而叶娴最在意的莫过于她在罹战峰身体里种下的杰作——衰草。
“唰!!”正在小院儿里头疼春天蝶兰花发芽之事的叶娴明显感觉到脑后有利物破风而来,闪身一躲,一根收敛倒刺的软鞭力道十足的“啪!!”抽在地板上,随着便粉碎了一块青砖。
........
那鞭如此眼熟,以至于叶娴头也不抬张口就骂:“轩辕澈,你他喵回来不吃药瞎发什么疯?!”
“哈哈哈,”那男人轻笑,跃下墙头,手中鞭子劲风不改,冲着叶娴便狠狠抽来。“......”叶娴黑脸,这个男人真是回来就皮痒。“等着,你别跑!”恨恨下了战书便一溜烟回了屋子,抽出剑架上的流华便杀气腾腾冲了出去。
轩辕澈的鞭子巧妙的避了剑锋,流氓一般纠缠着流华,让叶娴凛厉的气势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叶娴凤眼一眯,鞭比剑还要难以近身,她还真不太清楚与这种武器对战。她一拂剑芒,才堪堪认真起来,轩辕澈却收了鞭子,下巴一挑,眸子亮晶晶的,沉声道:“去拿‘却昀’。”
叶娴撇撇嘴:“拿那个干嘛,我又不会。”“我教你。”轩辕澈将手中“惊痕”收好,盘在腰间,等着她取来“却昀”。那根古铜色的细鞭与轩辕澈的惊痕形成了鲜明对比,细长而柔软的鞭身,流转着喑哑的暗金,如同一件奢侈的工艺品,就连鞭柄都是暖玉所雕,女人娇小的手掌只手可握;而惊痕却是实实在在的杀人鞭,鞭上倒刺根根锋利,鞭身银白冷的透彻。
叶娴收到却昀后只是细心收了起来,并未动用过,此时拿在手里,微微透着暖意的玉柄倒是极其舒服,但如此软的鞭她实在是驾驭不了。
“嗳,”她听轩辕澈一步步的讲解,尝试将内力流过鞭身,“嗯?”只见古铜色的鞭竟像是活了一般散发着灼灼流光。“这两天去哪儿风流了。”轩辕澈的手覆在她手上,一步一步引导她熟悉鞭子,轻笑:“怎得便是风流?”“不是风流,莫非藏娇金屋?”未知未觉已然被轩辕澈包在怀里的叶娴咄咄逼人,手肘往后一戳,冷笑道。
.......
轩辕澈天大的冤枉。
就在轩辕澈快要发作之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鹰鸣。
叶娴的暗卫早在这两人开始“打(ri)情(chang)骂(hu)俏(dui)”时就不知道跑哪儿躲懒去了,那鹰盘旋在王府上空,竟是不知从何落脚....叶娴手搭凉棚,心底暗骂了声玄蝶这群不靠谱的,看清了鹰爪之上闪闪发光的指环。
“仙藤山?”心里莫名有些不详。
轩辕澈默默退开,回到廊下静观叶娴的动静。“银环。”她招手,天上的鹰随即俯冲下来,牢牢抓住了她臂上的银臂环,小脑袋不住的点着,似乎是在讨赏。叶娴取下它腿上的信笺,霎时间变了脸色。
臣香蛊毒发作,望帝医速归。
这段时间的安逸,竟是让她忘记了臣香体内,黑鹰崖阴险的蛊毒!
她架着鹰往屋里走去:“我要离开几日,”进了屋似乎在翻找什么,半晌,那只鹰又扑腾扑腾翅膀飞了出来,离开了。叶娴拎着小箱子和小包袱,一副离家出走的样子。“大概又是一个多月吧。”
轩辕澈静静的坐在屋檐下的廊椅上,也不应话,眼睛盯着她走来走去。直到她唤来玄蝶交代完事情,才悠悠走过去从后面把她圈住,慵懒的气息喷在叶娴脖颈间,吓得叶娴一哆嗦差点来个过肩摔。
“本王和你一起去。”
......
“你去干什么.....”叶娴皮笑肉不笑的扭过头盯着他,“路途太远,本王不放心你。”轩辕澈却反客为主,接过她手里的小箱子和包袱。“......你知道我去哪儿吗就路途遥远......”叶娴木楞楞的跟在他后面幽幽道。“这种时候出事需要你赶过去的,只有仙藤山了。”
叶娴脚下一顿,瞪大眼睛。“你.....”你调查我?
所以这个男人知道了多少。
被他这么一带,叶娴智商瞬间掉线,一直在琢磨自己哪里露了马脚......府门前,玄蝶早已备好踢雪和盘缠,与踢雪并排的,还有另一匹膘肥体壮的黑马——喑追。
叶娴瞬间无语....
“行吧.....”终于她妥协了,翻身上马,“别带你的人,我的人在郊外等着呢。”“好。”轩辕澈一夹马肚,与踢雪并驾齐驱。踢雪见旁边这匹通体黢黑的马竟然与自己并排,不满的嘶鸣一声想要加速,却被叶娴马缰牢牢控制了速度。“你,别闹......”叶娴也不是没注意那匹黑马,这可是能和踢雪探风驹一决高下的乌骓啊,要这俩杠起来这京都大道就别要了.....
还好喑追并不与踢雪一般见识......
城外,规模不小的驿站里满是远行而来的旅人商客,两匹马停在驿站门口的栅栏前,便有小倌低着头将马匹牵到后院照料着,“哟,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那女孩走到掌柜的那里扔下一锭银元:“要间天字号房,能宿凤凰的那种。”掌柜的嘿嘿一笑:“客官说笑了,小本生意,哪儿敢让凤凰栖,”他一瞅旁边候着的小二:“天字一号房!”
这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后院里,聚集起了五六个黑衣蒙面佩剑背刀之人,他们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小目光时不时八卦的看一眼马厩那匹乌黑宝马旁顺马鬃的白袍男人,正是聊的嗨,那男人抬头看到了什么,迎上去,这群人才作鸟兽散。客栈楼上下来一个女孩,红衣红纱,火红的狐尾圈了白皙的颈,一双微挑的凤眼毫不遮掩的深邃。
马队很快便出发了,不敢多加逗留,叶娴也无心与轩辕澈计较自己帝医身份暴露的事,生怕晚了一步仙藤山的臣香便生命危垂。踢雪和喑追并驾齐驱,轩辕澈似乎有些惊讶竟还会有好马能与喑追相提并论。“你在看踢雪?”叶娴有意无意找话题问道,“踢雪?”轩辕澈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听闻两年前,赤安出了匹千里名驹踢雪探风,莫非正是它?可是本王记得这匹千里驹被赤安进贡给王朝后,被龙闲公主所驯服。怎的......”“咳咳,踢雪是殿下扔出来帮我办事的,毕竟我各个地方乱跑没有好马可不行.....”一听轩辕澈自行脑补,她急忙讪笑着打断了话题。
人马不多,脚程也是极快,不过半日便已经离开了京畿地区,但是想到仙藤山还要小半月的时间。日已西斜,远远的是一个小县城,两人选了一个客人相对较少的客栈住下,喂马休憩,准备明日的长途跋涉。轩辕澈替她点了菜食,叶娴扫过楼下餐馆里划拳行酒的江湖人和商贩,微略不自在,又找不出违和感,无奈只好回了客房。
深感不自在的叶娴和轩辕澈吃了晚餐便各自回房休息,轩辕澈紧盯着她有心事的样子,关上房门。日头落得极快,不多时便以二更,打梆人在小县城的街上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僵硬的梆子声荡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叶娴耳中,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若隐若无的孩童哭声。
她轻轻爬起来,扶墙听隔壁轩辕澈房里,安安静静毫无动静,楼下的黄狗也不叫唤,整栋客栈似乎陷入了空无一人的死寂,叶娴心下一沉,配好匕首,谨慎的从窗户缝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