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出了会客厅,安宁又去叫了两名精明能干的军士随行。让人去马厩牵了马,由衙役刘二牛在头前带路,一行五人便直奔青阳镇而去。
在大半个时辰之后,林凡几人远远的看到了青阳镇的轮廓。
从镇子外面看上去有些破败,除了沿街的几座商铺之外,没什么像样的建筑。
在镇子外围错落着一些茅草屋,现在时间到了午时,他们可以看到镇上院子里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
如今是三月中旬,在镇子周边的水田里,一些农夫在忙着种早稻。
水田里的那些青绿色的秧苗随风飘荡,起起伏伏,与黄浊色的泥水相映成趣。
不远处有几头水牛悠闲的泡在水塘里,不时的哞哞叫几声,还有几头被拴在田间地头的木桩子上,无聊的用尾巴驱赶着身上的牛虻。
一路上,林凡从衙役的口中了解到,青阳镇其实并不大。
镇子上最多时也不过几百户人家,绝大部分镇民都以务农为生,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都是些老实本分的贫苦人。
他还知道了青阳镇还有一个别称,叫田家镇!
这并不是因为镇子上大部分人姓田,才叫的这个名字。而是因为镇上大部分产业,包括田产都是田员外家的,故因此而得名。
而这田员外,说起来也算是一个传奇人物!关于他的故事,这里几乎每一个人,甚至连孩子都知道,只是大家提起来都是咬牙切齿的!
田员外年轻的时候是镇子上有名的泼皮无赖,小时候家里穷,他娘死的早,父亲又是赌鬼,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还债,把家里的地都卖了。
等到他十三四岁的时候,他爹因为欠了债,还不起,被人活活打死,他也就因此成了孤儿。
最初,乡亲们见他可怜,时不时的接济于他。
可他不想着踏踏实实的找份事做,好歹找一份糊口的营生,却与一些青皮厮混在一起,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要不就是想着一些偷鸡摸狗的歪主意,弄得百姓们对他怨声载道,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愿意搭理他了。
到后来,乡亲们实在容忍不下去了,便把他赶出了镇子。
在这青阳镇上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他就只能背井离乡、流落街头,甚至沦落到乞讨度日。
后来不知他怎么去到了安州城,却仍是习性不该,与一些安州城里的混子沆瀣一气,净干些坑蒙拐骗、欺压良善的事。但这还只是小打小闹,上不了什么台面,那时的他只能算是安州城里最底层的小混混。
再后来,又不知怎么的让他勾搭上了知州府上的公子爷,混进了知州府,成了知州公子的跟班、狗腿子。
这下可不得了了,他整日的跟着公子爷厮混于安州城里的大小赌场、青楼楚馆里。
知州府里的公子爷是安州城里头一号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权势,整个安州城都少有人敢招惹。
跟着这位主子,他可没少干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的,给那位公子爷出的坏主意更是不少。
由于他伺候的周到,在府中颇得公子爷的喜爱,被视为心腹。
而他也仗着公子爷宠信,狐假虎威,没少欺负老百姓,给自己捞了不少好处。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次知州府公子爷跟一位安州当地的世家子争风吃醋,为了争一个头牌花魁,在青楼里动起手来。
可结果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带的人手不够,吃了亏。
曾经做过丧家之犬的他知道,如果主人出了事,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再也不愿意体会那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
在混战中,他只能尽力的去护住主人,而自己在争斗中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虽说知州大人平日里就对自己儿子看不上眼,三天两头的就训斥一番。
可那是恨铁不成钢,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就算这次惹出事端来,也不会太过处罚,只不过是禁足了事。
然而对他这样的泼皮奴才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不过念在他忠心护住,又见他实在可怜,还是赏了他一些银子,打发他回家。
拿着知州大人赏的银子,又带上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他一瘸一拐的回到这青阳镇。之后,他就开始买房子置地,置办家业。
他虽然腿瘸了,可本身懂规矩、会来事。每当逢年过节的就时不时的买上一些贵重礼品送到知州府上去;公子爷纨绔不假,但也是一个念旧的人,时常的派人来看他,送一些散碎银子什么的。
就这样你来我往,他与知州府的关系不但没有生疏,反而更紧密了。
就连知州大人,偶尔向人说起他来,也是夸他懂事、有孝心,说是像他这样的下人如今不多见了。
就这样,整个青阳镇慢慢都知道了这个原本让大家瞧不起的泼皮、现在的瘸子,认识了天一样高的大人物,大家的态度也都从原来的轻蔑转变为畏惧。
他还是从前的他,从来没有变过,还是那一个泼皮无赖,或者说唯一变化的就是他比以往又瘸了一条腿。
可是却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像以前一样大声喝骂、呼来喝去;甚至见了面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田老爷。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田小子就变成了田老爷!
再后来,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灾年一年接着一年。而借着知州府的名声,田老爷的日子却越发的滋润了。
而每当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活不下去,找到他借粮,他就会趁机以极低的价格买走乡亲们的田产土地。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没办法之下,就为了一口吃的,乡亲们不得不咬牙答应,自己祖祖辈辈经营的土地,就这样成了别人的。
如果有人不愿意卖地,他就会假装好心,以借粮的名义放高利贷。
等到灾情过去,利息早就已经到了乡亲们还不起的地步,他就用借据逼迫乡亲们把田产归到他的名下。
有人实在不愿意,就一纸诉状把他告到了县里,可俗语说的好: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县衙是个什么地方,小老百姓去打官司又怎么可能会赢。
尤其是在他往上使了银子之后,又加上他与知州府的关系,那些告状的人不但没有拿回自己的土地,反倒被官府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以诬告陷害的罪名抓了起来,有人更是直接死在了牢里。
自从打那以后,他是更加的变本加厉,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侵吞百姓们的产业起来是更加的不遗余力。
他强买强卖,就差明火执仗的强抢了,百姓们慑于他的威势,敢怒而不敢言。
就这样,他家的产业越做越大,没几年的光景,大半个青阳镇都归了他们家。
此后,除了田老爷之外,又让他得了一个田半镇的名号。
而这些土地原来的主人呢,只能依附于他,成为他家的佃户。百姓们每日里在田间辛苦劳作,却只能把种的粮食全都送入田家的粮仓,自己食不果腹,依靠他施舍的一些残羹剩饭勉强度日。
直到后来,知州大人升官调任到了别处,山高路远、路上又不太平,通信不便,因此田家跟知州府的关系也就慢慢生分了,逐渐失去了联系。
由于失去了知州府这座靠山,田老爷收敛了许多,田半镇这才没有变成田全镇。
而至于以前他侵吞的财产,到这时早已木已成舟,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他是万万不会吐出来的。
他发达了以后,便豢养了一批打手用来看家护院,又在县里认识许多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而大家都是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与他作对,去要回自己家的地?没办法,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到了这几年,地里的收成是越发的不好了,而要上交给田老爷的租子却一分都不能少。再加上朝廷摊派下来的田赋,一年到头产的粮食所剩无几,连作为自己家的口粮都不够,百姓们就只能接着去找田老爷去借。
既然是借,就得有还!可是那高的吓人的利息有几个人能还得起?
如果是有谁敢少还了哪怕是一分一厘,他手下那群人就会如狼似虎的冲到到人家家里去抢钱抢粮搬东西。
镇民都是寻常百姓,祖祖辈辈都在受穷,家里能有几个值钱的东西,要是都搬完了还不够,他们就会拉人去抵债。
如果是男孩就卖去与人为奴,要是女孩就更惨了,好一点的会被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运气不好的话就会被买到县城妓院里接客。听说已经有好几家的女娃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了!
说到这的时候,刘二牛对此也是有些愤愤不平!
他也是青阳镇穷苦人家出身,挨饿受冻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从小也没少受田家人欺负,对此有些切身的体会。
长大以后更是被卖身入了贱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当了衙役,家里的日子这才好过一点。
对于他来说,再穷再苦都可以忍受,毕竟祖上都是如此过来的,只要是能给一条活路就行。
可是这田家是如此的可恨,是要把人活生生的给逼到绝路上去啊!
他有心想要帮助大家,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役,对此无能为力!
在他看来,关于这次田家被盗之事,当真是大快人心!
虽然大家没有人敢说出来,但是刘二牛知道,每一个人心中都在暗喜,百姓们早就受够了田家的欺压,对于此事自然是乐见其成!
以上这些,都是刘二牛告诉林凡的。也许是两人年纪相差无几的原因,林凡又不摆官架子,平易近人,获得了他的好感,他也愿意相信,林凡不是一个坏人!
一路上,他像是诉苦一样将这些年乡亲们的遭遇,还有田家的所作所为,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只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还有一件事他并没有说!那就是在田家失窃的第二天,青阳镇每家每户门前都或多或少的多了一些银钱和粮食。其中也包括了他们家,不过这件事却被他他隐瞒了下来,并没有告诉林凡。
林凡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心思,又或许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去在意。这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刘二牛的这番话。
林凡并不会他的因为一面之词就去偏听偏信,就比如按照刘二牛所说,在田员外小的时候,乡亲们时常接济他,这句话林凡是不全信的。
要不然就算是此人天性使然,刻薄寡恩,却也不至于对所有人都如此绝情,不念一点情分!
当然,林凡并不认为刘二牛在骗他,这些稍微一打听就可以弄明白的事情完全没必要撒谎。
这有可能是田员外本身就薄情寡恩、绝情绝义;又或者说这是乡亲们为了掩盖自己当时的冷漠,编出来欺骗自己的故事,却被当时还小的刘二牛给当了真了。
不过,在林凡看来,刘二牛的话或许有不实之处,但十之八九还都是可信的。
如果照这样看来,这些年来,田家在青阳镇所作所为与强盗无异!
林凡暗暗思衬,田家如此行径,被傅天临这名侠盗盯上,也就说得过去了。
眼看镇子越来越近,林凡也就收回思绪,“驾”的一声,提起马速,就要进镇。安宁等人见状不敢怠慢,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