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寒夫人与慕轻晚闲谈时,凤止歌却寻到了冯家那间禅房外。
有了寒夫人这一出,连氏几人自然再没了拜佛之心,在寒夫人与慕轻晚离开之后,就匆匆收拾了东西离开了皇觉寺。
所以凤止歌推开房门时,见到的便是里面空无一人的场景。
确认慕轻晚没在这里,凤止歌不由微微皱眉。
凤止歌是了解慕轻晚的,既然说好了在这里等她,如果没有什么事,她一定不会什么都不留的就自己走了。
将禅房的门重新关好,凤止歌正寻思着要去哪里找慕轻晚,便见几步之外,一个中年嬷嬷一边往她这里走来,一边道:“敢问小姐可是凤家大姑娘?”
虽然是用的问句,但这嬷嬷语气里却有几分笃定。
凤止歌点点头。
那嬷嬷见状便松了口气,向着凤止歌行了个礼道:“大姑娘安好,老奴乃是寒夫人身边的嬷嬷,我家夫人与威远侯夫人一见如故,特意邀威远侯夫人去寒家的禅房小憩,因恐大姑娘寻不到威远侯夫人着急,这才留老奴在这里给大姑娘报个信儿。”
凤止歌闻言心中一动。
寒家啊……
那是她呆了十几年的地方,那里有她打从心底里认同的父亲与兄长。
三世为人,只有那里,才是真正被她视作“家”的地方。
凤止歌其实很想回寒家看看,可是她也知道,这些年寒家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样子,但实际上,在赵天南的猜忌之下,如今寒家的位高权重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而凤止歌自己,虽然有了从前那些人的追随,可这时仍不能随意暴露于赵天南的目光之下。
即使,以凤止歌对赵天南的了解,他不太可能会在这时注意到她。
但,如果因为自己而让寒家陷入危险之中,却是凤止歌无法容忍的。
所以重生七年,且如今都同在京城,凤止歌也没回寒家看看。
这时乍听慕轻晚被寒夫人请了去,凤止歌心里也是一阵感慨。
寒夫人……
当初,她唤她为嫂子。
她早就知道将来必是要与寒家人见面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诸多思绪,其实也不过一瞬间便自心中划过。
既然慕轻晚在寒家的禅房里歇息,凤止歌当然要往寒夫人那里走一遭,一来是去接慕轻晚,二来,也是向寒夫人道谢。
以凤止歌对慕轻晚的了解,若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不会离开这间禅房,更不会去寒夫人那里。
想到这里,凤止歌不由有些疑惑了。
似乎,她或者是慕轻晚,每次只要一出门,就总会遇到些大大小小的麻烦,难道她们都是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
心里这样想着,凤止歌与那嬷嬷一笑,便随着她往寒家的禅房去了。
凤止歌到达寒家禅房的时候,寒夫人正与慕轻晚相谈甚欢。
正确来说,是寒夫人一直在暗暗诱导慕轻晚说些关于凤止歌的事,慕轻晚本就一直以凤止歌为傲,这么些年来第一次遇到一个与自己一样认为自己女儿出色的人,这人还是德高望重的寒夫人,心下高兴之余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凤止歌见状便暗暗摇头不已。
虽然当初寒夫人嫁到寒家没几年,她就与赵天南在外争战了,但她与寒夫人好歹也做了好几年的姑嫂,寒夫人虽是女子,但却是个性情坚毅且心思缜密之人,不着痕迹的从慕轻晚的话中得出自己想要的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慕轻晚,又岂会是寒夫人的对手呢。
不过,凤止歌对寒夫人的所为倒也并不反感。
寒夫人的性情,可不是对任何人都能这般和善的,若是让她不喜的人,恐怕再怎么想知道什么,她也不会与之多谈。
再则,凤止歌大概也能猜到寒夫人为何会一反常态的对慕轻晚这般热络。
凤止歌虽然一直到现在都没去过寒家,但在她心里,她迟早是要见一见父兄的。
在这个世界上,凤止歌最信任的,始终是父兄。
她能想到,当年她出事以后父兄会有多难过,更难想象这些年来,他们守着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心里有多煎熬,所以,她怎么会让他们一直这样等下去呢?
就在凤止歌思索间,寒夫人却是偏头看到了她。
“这位,就是凤家大姑娘?”寒夫人神情微顿,打量着凤止歌的同时,眼中不时闪过几许疑惑。
眼前的少女明明她这是第一次见,却莫名的就觉着有几分怪异的熟悉感,而细究这份熟悉的源头,却是缘于许多年前了。
明明面容完全不同,就连言行举止都不尽相同,寒夫人却能只凭直觉就将两个原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说,人的第六感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
寒夫人一阵心跳加速,在见到凤止歌之后,她心里那原本觉得十分荒诞的念头却是越发清晰起来。
可是,就如她方才在心中质疑的那般,这怎么可能呢?
凤止歌闻言中规中矩的向寒夫人行了一礼,然后走到看到她明显很高兴的慕轻晚身边轻声唤道:“娘。”
慕轻晚自打见到凤止歌起,就一直在打量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
虽然慕轻晚并不知道了然大师为何会见凤止歌,但是她也相信,了然大师这种高僧必然是不会为难自己的女儿的。
只是,虽然心里是这样认定的,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忧,这时见凤止歌平安的回来的,慕轻晚才算是松了口气。
“止歌,了然大师要见你,可是有什么事?”慕轻晚转而问起了然的用意来。
听慕轻晚问起这个,便是寒夫人,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在意。
叫寒夫人怎么能不在意,她代表寒家来了皇觉寺这么多次都没能见到了然大师,如今了然大师却突然主动要见凤止歌,即使以寒夫人的定性,也很难不对此起了好奇之心。
凤止歌闻言微微一笑,她自然是不能将了然的用意说出来的,事实上,就算是她说了,恐怕慕轻晚与寒夫人也不会相信。
哪怕慕轻晚再怎么觉得自己的女儿有多出色,就算寒夫人心里觉得凤止歌有几分熟悉,但是叫她们相信了然找凤止歌却是为了让她将来放天下苍生一马……
呵,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就算出身侯门,即使平日里表现出了几分聪敏,可要将她与天下苍生联系到一起,任何脑筋正常的人恐怕都只会发出一声嗤笑。
所以,凤止歌摇了摇头道:“娘,我也纳闷了然大师是什么意思呢,这一路上山花的时间不少,却只见到了然大师的背影,听了几句压根儿就听不懂的禅机。”
凤止歌一边说着一边抱怨,倒也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反应。
慕轻晚闻言便也不再追问,转而与凤止歌说起她随着明净离开之后发生的事。
听闻慕轻晚之前小憩的那间禅房是冯家的,冯家二夫人还与冯伊人连晴一起来找茬,凤止歌不由微皱了眉头。
看来,上次的敲打根本就没能让冯伊人和连晴有所收敛。
难道是她自重生后手段就太温和了些吗?
若非如此,又怎么会老有人一次又一次蹦到她跟前来刷存在感?
倒是慕轻晚,见凤止歌皱眉便大概猜出凤止歌的想法,连忙安抚道:“止歌,你不用担心,娘没事,说起来还得感谢寒夫人。”
凤止歌于是又郑重的向寒夫人道了谢。
一旁的寒夫人将母女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却是越发感觉怪异。
总觉得,这母女之间的位置似乎完全反过来了一般。
寒夫人既无法相信自己那个荒诞的猜测,也不能说服自己彻底摒弃这个想法,思索了好一阵之后,突然开口道:“下月初五便是老身生辰,家里两个儿媳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操办一番,不知道两位到时候是否有空赏光?”
这话一出,慕轻晚和凤止歌都是一怔。
慕轻晚先是惊讶,然后却是高兴了。
以寒夫人如今在官眷中的声望与地位,她的生辰宴,还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更别提是被寒夫人亲口相邀了。
慕轻晚并不热衷于与那些夫人们打交道,但她却希望凤止歌能多在这种场面里露面,眼看着再过几个月凤止歌就要及笄了,慕轻晚一直忧心于凤止歌的亲事,如今女儿能得寒夫人相邀,若是传出去了便是那些大家夫人们恐怕也会对她高看上几分,说不定就能相中一门好亲事呢?
凤止歌的微怔却是与慕轻晚所想的没有半分联系。
寒夫人的生辰宴,既然寒夫人都亲口相邀了,凤止歌自然不会不去。
她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去寒家。
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有机会见到父亲与兄长,若是见到了,又能不能说些什么……
不过随即,凤止歌就眉头微皱。
她之所以没去寒家,也只是担心万一被赵天南知道从而猜到什么徒惹麻烦,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她就得漠视父兄继续这么多年来的悔与痛?
想到寒青颜所说的,这些年父亲时常将当年她做给他的那身直裰穿在身上,饶是凤止歌这清冷的性子,也不由心下一酸。
也许,她应该稍稍改变下原来的计划。
以赵天南那多疑的性子,恐怕自己与寒家表现得越是明显,他就越是不会相信他所看到的一切。
既然这样,那她又何必再因为顾忌他而将父兄放在一边呢?
心里做了决定,凤止歌双眼之中便愈发显得坚定起来。
而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凤止歌神色的寒夫人,这时面上却有些晦涩不明。
虽然容貌不一样,可眼前这位凤家大姑娘的举止,却着实与她记忆中的小姑有几分相似,可若凤家大姑娘真的是当初的小姑,为何她见了自己又能不露分毫?
她到底应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期待了二十几年的公公与夫君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寒夫人与慕轻晚母女道别离开皇觉寺之后,都仍盘旋在寒夫人的心里。
一路沉吟之中,寒夫人回到了寒家主院。
如今寒家的当家人是寒夫人的夫君寒凌,寒老爷子在三年前就将寒家的一切交到了寒凌手里。
寒家能传承数百年,族里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其中之一便是主院是当代家主的住所,所以寒老爷子在将族中之事交予了长子之后,就自己搬离了主院,住到了另外一个有些偏僻的院子。
寒凌与寒夫人也曾劝过寒老爷子,但在寒老爷子的执意之下,两人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
寒夫人回去时本就有些晚了,不多时,面上带着些疲惫之色的寒凌便回了主院准备用膳。
寒凌素来极为敬重发妻,只要有可能,两人都是一起用膳的。
坐到寒夫人对面,寒凌先自己斟了一盏茶,然后才有些诧异地看向寒夫人:“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碰到了什么难题?或者,族里那些不安分的又想整些什么幺蛾子?”
话虽是这样说,寒凌的神色却是一片轻松。
寒家这样一个大族,内里不那么平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年来寒夫人处理这些事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寒凌自然不担心寒夫人不能妥善处理。
寒夫人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几经犹豫,仍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事情告知寒凌。
将寒夫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寒凌这时倒真的有几分惊讶了。
寒凌与寒夫人互相扶持几十年,发妻是个什么性子寒凌自然再清楚不过,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居然会让处理一向果决的妻子如此犹豫呢?
还没等寒凌开口相询,寒夫人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深吸一口气,寒夫人望向寒凌,“老爷,妾身今日在皇觉寺见着了一个人。”
寒夫人说得慎重,寒凌自然不会等闲视之,眼神一凝便问道:“什么人?”
“威远侯府的大姑娘。”寒夫人道。
寒凌闻言便是一愣。
这个时代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是以官宦之家的男子大多关注的都是朝堂大事,后宅里的事都是由家中夫人来处理。
寒凌自然也是一样。
若是问他朝中哪位老臣即将致仕,最有可能接任的有哪几人,他可能想都不用想就推测出一个准确性极高的结论,可要问他威远侯府的大姑娘是谁,那他还真的是两眼摸瞎了。
威远侯府事隔二十年之后归京,寒凌自然是知道的,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威远侯府的大姑娘?”寒凌诧异地看向寒夫人,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样一个人来。
既然已经决定要将心中的疑团告知丈夫,寒夫人便不再迟疑,她继续道:“这位大姑娘归京不久,所以知道她的人现在大概不是很多,可这位姑娘自出生起便一直陷入沉睡,直到八年后一朝苏醒……”
将对凤止歌的种种疑惑一一说来,寒夫人最后道:“最重要的是,凤家大姑娘与凤仪轩的关系十分亲密,而且,她身边,在七年之前多了一位从宫里出来,据说是伺候过皇后娘娘的李嬷嬷。”
这些,都是寒夫人从慕轻晚的叙述中得出的推论。
寒凌的表情自寒夫人开口便变得有些严肃,这时听到“李嬷嬷”三个字,那严肃中便慢慢的带了些许的震惊与兴奋。
李嬷嬷自从去了湖州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寒家本就急于知道寒青颜与李芜去湖州的最终结果,当然也曾派过人去查探李嬷嬷的去向,却最终什么也没能查到。
这时突然听到李嬷嬷居然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身边……
寒凌从来没怀疑过李嬷嬷与寒青颜待自己妹妹的忠诚,既然这样……
想到妹妹当初留下的那句话,只一瞬间,寒凌便觉自己的心都似乎要跳出来了般,平日里再怎么冷静也控制不住那翻腾的心绪。
“你是说?”望向寒夫人,寒凌似乎想要求证。
但寒夫人只轻轻摇了摇头,只不过见了这一面,她又哪里就能做出个准确的判断来?
“所以妾身特地邀请了凤家大姑娘下月初五来寒家作客,到时候,老爷和老太爷大可仔细观察一番再作决断。”寒夫人道。
寒老爷子与寒凌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小姑之人,若是连他们都不能确认,那想必也只是她的胡乱臆测罢了。
可是,若是这样,丈夫和公公希望落空之后,又该是何等的失望。
就是因为想到这个可能,寒夫人之前才一直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在寒家这么多年,寒夫人是知道小姑在公公和丈夫心里的地位有多重的,重到他们居然因为她当年留下的那句话而苦等了这么多年。
如果那位凤家大姑娘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即使寒夫人自己并不相信人死可以复生,但她更希望公公和丈夫能得偿所愿,即使是为了这个,她也愿意相信一次。
可,若是不是呢?
看着寒凌急匆匆去找老爷子的背影,寒夫人心里不无忧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