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几乎便脱口而出。
可是这一嗓子,却直接将“卢巧卉”的注意力吸引到了我身上。
她“嗷!”地仰头对月长啸一声,猛一个飞身直刷刷地朝我扑来。
原本我一直以为绿萝会将“卢巧卉”拦下了。两人最多也就在院儿里较量一下,谁知道她这跟订了坐标似的直接便飞向我,这还了得,扔了,当下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妈蛋!老娘这一生真是命里多舛,天天跟这些鬼物打交道,简直是心力交瘁!
绿萝一见情况完全没朝她料想的方向发展,当下收起了摆pose的心理。一把抄起坛桌上的金钱剑,直接挡在了我面前。
“慕长安……我要你下去陪我……”
“呸!就你这么闹腾你还想下去?你就等着魂飞魄散吧!”绿萝狠狠地将我往坛桌前一推,“摇三清铃!”
“卢巧卉”这才敢站落在地上,却被满地的糯米粉被伤得惨叫连连,原本白花花的地上,顿时便出现了许多漆黑的脚印。然而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要弄死我的念头,见我不在跟前儿,转个身便再次朝我扑来!
绿萝猛地飞起一脚,直接踹向“卢巧卉”的下巴,当场便将她脑袋给踢歪了,诡异地从脖子上旋转开大约九十度,狠厉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我们,看着别提有多别扭了。
“卢巧卉”估计本来只想取我性命,这好端端被绿萝横插一杠。还踢歪了她的头,自是气不打一处儿来,嗷嗷地叫唤着便朝绿萝扑了过去。那模样乍一看就跟螃蟹横着走路似的。
绿萝原本设计好的装逼行径全都被“卢巧卉”这不按套路出牌的攻击给打乱了,她这心头还不乐意着,手上的功夫不免愈发狠辣了些,抄着金钱剑,唰唰唰在空气中画出一道金光闪闪的镇鬼符,一面念咒一面用力将双手一推,那道镇鬼符便狠狠地盖在了“卢巧卉”身上。
这“卢巧卉”本就是新鬼,哪里会受得了这样猛烈的攻击,当下被那道金光给掀翻在地,不停地在地上来回打滚,奈何地上早已提前铺上了厚厚的糯米粉,她这一翻滚。浑身都裹上了白白的一层粉,没一会儿从头到脚便冒出了黑黢黢的烟,疼得她不住地哀嚎着,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长安,拿桌上的杀鬼符给我!”
“哦!”
我搁下手中的三清铃,拿起桌上的黄符便朝绿萝走去。
本以为“卢巧卉”都这样的了,肯定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哪知我才刚一靠近,她便如同发疯一般,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恶狠狠地将我扑倒,冰凉的双手用力地掐着我的脖子,仿佛是要跟我同归于尽。
哗了狗了!我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都这样了还不忘攻击我!
绿萝见情况二次失控,那脸色黑的,比包公好不到哪儿去,连踹“卢巧卉”好几脚想将她从我身上踹开。可“卢巧卉”死铁了心要带着我一起“走”,哪儿肯撒手,任凭绿萝怎么招呼,她就是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
“给脸不要脸!”
绿萝暴呵一声,抄起金钱剑直接便从“卢巧卉”后背捅了进去。
说来也怪,这金钱剑明明只是由一串铜钱组成的,别说刀刃,就连点儿尖儿都看不到,可就愣是将“卢巧卉”捅了个穿,轻松得就仿佛切豆腐似的。
“卢巧卉”坐在我身上猛烈地抽搐了两下,便连着尸体和鬼魂一块儿挂了,可饶是如此,她的手却依旧用力地掐在我脖子上,锋利的指甲已经刺穿我颈部的皮肤。
绿萝原本准备了大公鸡没拍上用场,这会儿一刀子下去,温热的鸡血便如同喷泉一般涌向我的脖子,每一会儿便将我脖颈处那双坚硬的手给软化了,我顺势一挣脱,直接在地上打了个滚,甚至根本无暇起身,躺在地上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次奥,刚差点儿就全家团圆了!
“你这家伙,干嘛不早点儿拿金钱剑捅她!”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在绿萝的搀扶上从地上爬起来。
绿萝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这东西捅鬼我这还是头一次。”
“你师父连这些都不教你?”
“师傅给我我一本《茅山术法》,让我自己学,不懂就问,全靠自己摸索。”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把你的书借我看看。”我算是想开了,与其不如成天提心吊胆地等着别人来救,倒不如自己学会来得实在。
“不借,我师父说了非本门弟子不得观看,如果我擅自给你了,万一师父把我逐出师门怎么办?”绿萝将头摇得跟拨浪?似的。
擦,我才不要做那老头儿的徒弟呢!
绿萝见我不再打她那本书的主意,这才起身从坛桌上取来一只白色瓷瓶,拔开瓶口的红绸,将里面的黑色粉末状物质倒了一点儿在卢巧卉的尸体上。
就在那瞬间,卢巧卉的尸体忽地冒起熊熊烈火,没一会儿便烧得一干二净,连渣都没留下。
“这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绿萝傲娇地扬起头,“噬鬼粉!噬鬼吞灵,一切恶孽化为尘!”
孙妈其实一直躲楼上没睡,这会儿听到楼下没了动静,这才赶忙下楼查看,见我一脖子血站在那儿,差点儿没给吓过去,拉着哭腔便扑了过来,“大小姐!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啊!”
“我没事儿孙妈。”我嬉皮笑脸地伸手将脖子上的血迹抹了一把,“这是鸡血。”
“可把我给吓死了!”孙妈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
“您先回去睡吧,这儿明天再收拾,都那么晚了。”
虽然我都这么说了,但孙妈还是固执地连夜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说怕那些个污秽物坏了我家风水。
我又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处理了一些遗留事项,将家里的一切都拜托给孙妈后,便在绿萝的陪同下坐上了返校的计程车。
一路上许是还没从那么些个事儿中缓过来,我一上车便一直作闭目养神状,直到计程车稳稳地停落在校门口。
“长安。”
远远地便瞧见三位好友冲我挥手示意。
才刚下车,那边任海滴已经替我将行李从后备箱取了出来。
很默契的,她们都没有提及顾瑾,而是直接将行李拖去了女生宿舍。
许是绿萝提前打过招呼了吧。
再次踏入b大,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这么一方小小的天地内,我由未婚变成已婚,从女孩儿变成女人,欢笑、幸福、恐惧、伤心……所有一切的悲欢离合人生百味,似乎都尝了个遍。
对于顾瑾,我有着太多的疑惑,可是这些疑惑终将会伴随着他离去而成为缄默,我的人生才刚开始,我还要继续生活。
望着身旁的几个好友,心里已是极为满足。
原本一路上的纠结矛盾,终于还是被我沉沉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或许从此都将会暗无天日。
“长安,你都瘦了,心疼。”吴悦摸摸我的脸,递了只暖水袋给我。
我没心没肺地吸吸鼻子,“我这是苗条。”
“好好好,你苗条。”
任海滴说话间已经替我整理好被铺,“待会儿你就老老实实带宿舍里休息,绿萝留下陪你,我和悦悦玫玫出去买些东西,咱们晚上涮火锅。
我“哦”了一声,那边她们已经出了房门。
就在我刚躺下之际,宿舍的门忽然被人叩响,绿萝起身开门,我睁眼一瞧原来是隔壁宿舍的吕珊珊,其实也是我们一个班的,只是平时不怎么来往罢了。
“长安,有件事儿你一定要帮我啊!”她一进门便直奔我床前。
我拿起床头的,从屏幕上看了一眼自己。
我长得很像那么慈悲为怀的人吗?
倒是一旁电脑前的绿萝戏谑了一声,“干嘛,让鬼缠上啦?”
“嗯嗯嗯!”吕珊珊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过不是我,是赵倩。”
赵倩?我们班的社交名媛啊,频繁活动在校园各大庆典以及校论坛,说来也怪,我记得刚开学的时候还是个挺普通的女孩子,不过后来似乎越变越漂亮了,那张脸美得简直有些不真实,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所以平时我极少和她接触。
一听到鬼,我本能地就开始爱答不理,这种事情,脑子坏了才会往上凑,我又不是干这行的。
吕珊珊见我如此,倒也没有介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最近睡眠不怎么好,经常半夜会好端端醒来,有好几回我都看到赵倩深更半夜出去。”
“说不定人家去厕所,去约会,都有可能啊!”我有些不以为然。
“不是的,之前我也没太在意,可是后来有一回我醒来后睡不着了,便索性在闭着眼睛养神,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赵倩半夜出去后回来,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浑身都是泥渍,嘴角还有些血迹,而且特别臭,那模样太渗人了。”吕珊珊一说起这些,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似乎是真的吓坏了。
“她是梦游吗?”我疑惑地望向绿萝。
绿萝这会儿正被一个什么招魂网页给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于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不一定,起码得看到本人才知道。”
“你还是劝她去看看医生吧,说不定真的只是梦游,毕竟这毛病现在也挺普遍的。”我扭回头对吕珊珊说道。
“别啊长安,这事儿你一定要帮我,我现在一看到赵倩就浑身发毛,别说回宿舍睡觉,多待一分钟我都会疯掉,天知道我已经多少天没睡觉了,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无奈地翻了白眼,难道姐此次下凡的任务就是为了拯救黎明苍生吗!
无奈地朝他指指盘腿坐在电脑前的绿萝,“找她,降妖伏魔、测字算卦、跌打损伤、贴膜,四位一体,一步到位。”
吕珊珊不敢置信地咽了咽口水,望向绿萝,“大师……”
“别套近乎,实地考察500。”
“穷。”
“那就去跟你们室友商量商量啊,反正又不是你一个人住里边儿。”
“好好好。”吕珊珊一面点头,一面从口袋里摸出。
不一会儿,她剩下的两名室友便一?聚到了我们寝室。
很显然这事儿除了吕珊珊其他两人完全一无所知,可是看吕珊珊一本正经的样儿又不像开玩笑,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了五百块。
绿萝一拿到钱,俏皮的瞳眸中立马闪现一抹欣喜,这才故作威严地站起身子,“走吧,贫道这就随你们去看看。”
我差点儿没笑出声。
待绿萝再次回来,原本愉悦的脸上已然满是凝重。
“长安,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中蛊了!”
我原本正在喝水,这一下可给我呛得不轻,“中蛊?是不是里常写的那种?”
“对!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她那模样绝对是中蛊错不了!”
“不会吧,她一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谁会这么闲的没事儿干,下蛊去害她呀!”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那女孩儿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妙,估计身子都快叫那蛊虫给驻空了,再拖下去肯定是无药可救了。”
“那你就告诉她啊,让她赶紧去找能救命的人。”
“没用,蛊虫已经完全控制了她的心智,只怕在我没准备好前说穿的话,会愈发推动事情的发展。”绿萝一面说着,一面开始在她那本《茅山术法》中翻了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蛊毒应该是以前的苗疆女子用的招式吧,这茅山术能管用嘛?
“你不会打算淌这趟浑水吧?”
“我好奇,非常非常好奇,销声匿迹已久的蛊毒重出江湖,我必须见识见识。”绿萝估计是没翻到啥有用的东西,转眼又开始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
“嗯,我忽然觉得有点困了,这么难得的好机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您自己个儿去吧。”我翻了身,将脑袋完完全全地埋进了被窝里。
“慕长安,你必须去,要知道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说不定你这辈子都不能再遇上了。”
“啊哈哈哈,借你吉言,我也希望自己这辈子都别遇上这玩意儿……”
我话音未落,任海滴已经拎着大包东西先一个推门走了进来。
“遇上什么玩意儿?”
“没,没啥。”
“蛊啊!”绿萝几乎和我同时开腔。
一听到蛊,任海滴的眼睛明显开始放光,就跟方才绿萝看到钱似的,简直一毛一样。
果然是俩怪咖,怎么变态怎么玩儿!
见任海滴感兴趣,绿萝立马又喋喋不休地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跟她讲了一遍。
“多好的机会啊,长安你肯定也很兴奋吧!”
我兴奋?
我了个擦,除非我疯了!
脏话一从脑海中冒出来,心里顿时有些隐隐作痛,下意识地便竖起耳朵开始寻找空气中那熟悉的男声,“又说脏话了……”
只是许久,耳畔依旧一片安静。
疯了,我真的是疯了。
“我去。”
我的忽然改变主意是绿萝和任海滴都始料未及的,半晌儿两人同时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其实我不过是觉得,或许只有恐惧能暂时压抑下内心的痛苦,麻痹分散所有注意力吧。
因为我发现我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中了一种叫做“顾瑾”的蛊。
无论如何,必须得试试。
晚上因为吃火锅,所以我们边吃边聊,闹得特别晚,直到宿管阿姨过来催促才匆匆熄灯,好在自从经历了上回的事儿,宿管阿姨都我们都特别客气,不然这会儿肯定又是一通狠批。
我们这边吃香喝辣的,估计隔壁寝室就过得不怎么舒坦了,吕珊珊一直不停的发信息催我,可绿萝总说不急不急。
她都不急了,我还能急吗?
毕竟我又不是太监。
终于入夜,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远处的黑影如风扑来。
“起吧。”绿萝率先从电脑桌前站了起来。
吴悦和李玫本也想去,出于安全考量还是依旧让她俩留下来继续看家。
还没等绿萝开门,我搁在床头的已经静音的忽然一亮。
点开一看,依旧是吕珊珊。
“赵倩已经出去了。”
我无声地在黑暗中将递到绿萝眼前,她一看立马贴在门缝上观察了起来。
此时赵倩已经下楼梯。
绿萝尽量不发出动静打开了房门,我们仨一下子便如同鬼魅般隐匿在暗夜中。
眼瞧着赵倩已经走到一楼大门口,我们赶忙将身子藏在了拐角处,只小心地探出脑袋去张望。
女生宿舍的铁拉门一到晚上都是锁死的,她要怎么出去?
就在我猜测之际,一丁丁小小的亮光忽然从赵倩身上飞出,朝门锁位置飞去。
更确切的说,我觉得这点亮光是从赵倩脸上或者口中飞出来的,因为那个位置明显就是头部。
饶是视线好如我,相隔甚远,依旧是看得十分模糊,直到铁拉门的锁无声地被打开,我也没看出来那发出光亮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快跟上。”绿萝压低嗓子扯了我一把。
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竟好端端走神了。
赵倩一直在前面不急不缓的走着,连鞋都没穿,赤裸脚在阴冷的月夜下泛着一丝惨白。
那么冷的天儿,我这裹着羽绒服雪地靴都有些受不了,而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就好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在黑暗中游魂。
她没有走向校门口,这倒是让我们送了一口气,校门口好几个值班的保安,被发现了,我们几个就遭殃了。
为了不惊动她,我们只能远远地跟着,眼睁睁地看着她往学校后山走去。
“怎么办?跟不跟?”
“废话,跟上。”绿萝白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这种出于灵魂出窍状态的赵倩能否发现我们的存在,可是这样无声地跟在她身后,我本能地就回想起来这学校第一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也是那么阴森的月夜,我一个人跟在被鬼俯身的高洁身后,不受控制般地跟她着去了老宿舍。
一想起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过往,我又忍不住打起了寒颤,等注意力再次集中时,绿萝和任海滴已经在我前面好远,赶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夜晚很近,耳畔除了呼啸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其它,好在这风声遮盖了我们在草丛中穿梭发出的沙沙声,否则,肯定会惊动前面的人。
已经不知道我们到底在这山上转悠了多久,赵倩一直不急不缓地在前面走着,不急不缓到甚至给我一种她是刻意在等我们的感觉。
终于,她在一处较开阔的平地上停下了脚步。木阵上划。
绿萝和任海滴一下子便收住了脚步。
我赶忙凑上去一看。
就在眼前,大大小小十几个碍眼的小土丘诡异地凸起。
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又是一处坟地。
只是这赵倩不是中的蛊毒吗?又不是鬼,她到坟场来干嘛?
我死死地盯着赵倩,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忽地,她在一处土色较新的坟前蹲下了身子,她的双手飞快地刨开那些堆砌在一起的泥土,动作快到仿佛一只灵活的土狗。
没一会儿那土丘便被她挖得瘪了下去,露出一个不大的坑,如果我没猜错那下边儿应该便是棺材了。
赵倩甩开手中的最后一把泥土,一下子便跳进了坟坑中,不一会儿土坑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敲击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伴随着“咔”的一声响动,一股子腐肉的恶臭远远地自坟坑中飘来,任凭那山风凛冽也无法将这股浓郁的恶臭吹散。
就在我揣测她的用意之际,她忽然又从坟坑里爬了出来,只是这次明显显得有些吃力。
等我定睛望去,差点儿就没把这两年吃的饭全吐出来。
她手里拖着的,竟是一具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浑身上下早已一丝不挂,破碎的青紫色皮肤里不停地溜出黑黄的脓血,眼眶中只剩下黑乎乎一团,不时还有粗大的蛆虫在皮肉内钻来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