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诺大平原里,凉爽的风在辽阔的草原上拂出了一环环浅绿色的波浪,一环一环,向很远的地方荡开。时而生长着一棵高大的古树,仿佛是草原里的灯塔,记录着草原的坐标。一些树干上还钉着城市位置牌,向行人指明了方向。
七个人走了好远,停在一棵大树下,都有些疲惫了,脸上挂着汗珠。
炼舞气喘吁吁地说:“木冶,不知道你要把我们带去哪里?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我认为我们有权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木冶摇了摇头,说:“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刚才那里不安全。白袍主教回到教会一定会调遣亡魂战士攻来。我只想把你们带远点,不要再碰到那帮丑陋的战士。”
“丑陋的战士,确实如此。”炼舞点点头,说。
顾幽正要说,炼舞和木冶一路走来终于有了相同的认识,没想到炼舞指着木冶补了一句:“他们丑得和你有一比。”
木冶摇着头微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而悬铃夸张地笑出了声音,却又马上捂住了嘴。
听到悬铃的笑声断掉,木冶对悬铃微微点头,说:“美丽的悬铃小姐,如果想笑就不要有丝毫的抑制。放声大笑,是很好的修身之道。”
炼舞对木冶“喂”了一声,然后问:“你接受的是教育,把你教成了这样?”
木冶以为炼舞是说自己很有绅士风度,于是有些自豪地回答:“我从小接受的就是迪拉王朝标准的宫廷教育。”说完,还骄傲地瞥了炼舞一眼。
炼舞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如果只是普通的教育,哪能把人教成这模样,一见到美丽的女子眼睛都直了,有事没事大献殷勤。迪拉王朝的宫廷教育果然比较适合某一类人。”
悬铃笑得脸色发白,而炼舞得意得差点手舞足蹈。
顾幽对炼舞摇摇头,然后抬起头来,看到树干上两人高的地方钉着一块木板。他说:“瞻神城在我们的西北方向,距离这里三十公里。向东半公里,可以找到一条大路。”
刚才还在喊累得半死的炼舞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顺着树干几下就爬到了那块木板旁边。看他那身法,绝对的精神亢奋。他一只手抓着树干,另一只手用力把木板拔离了树干,扔向地面。
木板刚掉到地面,两只脚重重落在了上面,将木板踩成了好几块。
顾幽看着炼舞从树干上一下跳到地面,而且正好踩坏了指路牌,他惊异地问:“炼舞,你在做什么?”
木冶笑着说:“在我们的宫廷教育里,称这种行为的人为,野人。”
炼舞又跺了几脚,把木板踩踏得面目全非后,不屑地对木冶说:“彼此彼此。我记得你也爬过树,而且还想和我比赛谁爬得快。”然后,转过脸对顾幽说,“这块木板是神教的人钉上去的古怪东西。大自然里有了这个东西,就跟漂亮女子的脸上长了颗水痘似的扎眼。自然和谐信奉者不需要这种东西来指路,大自然就是最好的路标。”
“野人。”木冶骂人的时候,脸上却是尊贵的笑容。如果别人没有听清他的语言,或许还会误以为木冶在赞美他。
炼舞说:“没错,我们自然和谐信奉者推翻了你们迪拉王朝,住在森林里,树上,确实像野人。不过,你们这些住在糟糕的王宫里的人,看上去像是圈养的野人。”
木冶又一次无言以对。
蚀烛小声祈祷:“如果天上真的有神,如果你听到了这两个家伙无止尽的争吵,那么请你剥夺他们的语言吧,一路上吵死人了啊。”
残魂靠在树干上,拍了拍蚀烛的肩膀,笑着说:“你很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
顾幽走到木冶身边,对木冶点了一下头,问:“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不需要去搜索亚哲尔的故居了吗?”
木冶回给顾幽一个标准的鞠躬,说:“如果亚哲尔的故居或是隐蔽的地下室里真的藏着财宝,那么你认为迪拉王朝的后人会等到今天你们去发觉吗?”
顾幽没有说话。
木冶接着说:“我的祖上,以及我,对亚哲尔三处故居的搜索不下百次。甚至,连他房子周围的土地都翻了无数遍,却什么也没发现。亚哲尔是一个聪明人,他不会随意地把财宝埋藏起来,而是会留下很多指引后人去寻找的玄机。他的诗集,算是一个玄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幽问。
木冶回答:“很明显,那笔财宝是很贵重的。一般的财物亚哲尔根本不屑一顾。另外,他希望只有聪明人才能找到。”
炼舞装作惋惜的样子,说:“很可惜,你的祖上,以及你,都不是聪明人。但是也不要灰心,从你的表现上看,在那些圈养的野人里,你已经很聪明了。不然,你不会想到找我们合作。”
木冶被炼舞拐弯抹角地骂了一顿,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到了。他只好摆出那一副招牌微笑,来诠释自己的君子身份。
顾幽在从泥地里突兀而起的树根上坐了下来,从袍子里掏出《亚哲尔诗集》,翻开。他一边仔细地默看每一首诗——甚至每一个字——一边自言自语:“难道说,我们根本没有破解《亚哲尔诗集》里的秘密?我们到底漏掉了什么?”
“漏掉了什么?顾幽,你认为我们漏掉了一些信息吗?”木冶问。
顾幽抬起头来,说:“在我的室里有能够逆转空间涡流的能源。这句话仿佛没有什么缺陷,可是你说在亚哲尔的故居却没有找到他留下的东西。我想,我们一定是漏掉了什么,这句话一定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顾幽翻了一通,然后说:“亚哲尔的每一首诗似乎都没有任何意义,但反复诵读,却隐隐觉得在他的心里掩埋着很神秘的故事。比如,第七首,《你能找到》。”
“过去的时光,
除了迷惘,
就只剩下苍茫。
因为过去的时光,
没有神,
带领你们寻求荣耀的华光。
直到圣童的降临,
渐渐成长。
你能找到,
他施与的最圣洁的光芒,
洗涤你们,
让你们能够回到圣堂。
忘却没有意义的富贵,
遗忘吞噬你们心灵的荣华。”
顾幽诵读完诗歌,抬起头,望着悬铃。他知道,悬铃对这本诗集了解得最透彻。他想听听她的想法。
悬铃愣了两秒,然后说:“其实……我的想法也不多,只是觉得这首诗是在延续第六首,《没有神的时代》里的故事。《没有神的时代》似乎在说,从前的时光里没有神,人类得不到拯救。而《你能找到》里说,圣童降临,可以拯救世人。”
木冶点了点头,同意悬铃的说法。
顾幽依然有些疑惑,他对木冶说:“是的,亚哲尔确实在说这样的一个故事。可是,我觉得这个故事似乎太虚幻了。我认为,亚哲尔应该是用虚构的故事来掩饰一个事实吧。”
木冶刚要说话,却被炼舞抢了先。炼舞一边漫步一边望着天空解释,俨然一个大学者的形象。他说:“在我们的眼里,这个是虚构的故事。不过,对于亚哲尔来说,这就成了事实。他一直自诩为神,可以拯救这个世上的人。而诗里所说的圣童,就是他自己。”
木冶脸上表示绝对赞同,脚却在不经意间向前伸了出去。
“他想告诉我们,他降临到这个世界,能够让所有的人脱离苦难。很可惜,他没有做到。亚哲尔是一个精神至上者,他不喜欢物质**,最后两句表达了他的这个思想。只是,物质的追求欲已经主宰了当时的人类,他无法改变所有人类的思想。”
炼舞得意地瞟了木冶一眼,然后向木冶的方向走去,“况且,他生长在王宫,与王室沾亲带故,从小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当然不会理解为什么普通百姓的物质**。”话还没说完,故意在木冶面前显摆的炼舞绊在了木冶的脚上。他的上半前向前扑了下去,嘴里却仍然在批驳亚哲尔的富贵生活。直到最后一个字从嘴里溢出来,他的脸狠狠地亲吻了大地。
“正确,炼舞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从多个方面剖析了亚哲尔的人生观,炼舞果然博学多才啊。”木冶装作没有看到炼舞摔倒,拍着手夸奖着。
炼舞站了起来,嘴里还调着一根草屑。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然后指着木冶的鼻子,轻声说:“谢谢你的夸奖,我一定铭记在心。”说话的时候,草屑混合着唾沫星子喷了出去。
木冶用衣袖抹去脸上的唾沫,笑笑,说:“彼此彼此。”
顾幽依然疑惑,“你们说了这么多,可是我依然不清楚,亚哲尔所说的故事是否跟这批财宝这关呢?”
蚀烛摇了摇头,“我觉得,好像关系不大。亚哲尔似乎在向后人传授自己的故事,而他所留下的秘密只是衍生在故事之中。”
残魂点了点头,“顾幽,我和你的想法一样,我们一定遗失了一些信息。在我的室里有能够逆转空间涡流的能量,这句话应该不是完整的。”
炼舞问顾幽:“如果说这句话不是完整的,那么剩余的字在哪里呢?”
顾幽想了一下,反问:“炼舞,你确定亚哲尔只剩下这十七首诗吗?”
“没错。如果史书记载得没有错,那么只剩下这十七首了。亚哲尔在逝世的前一夜烧光了许多诗作,而这十七首却完好地叠放在他的床头。”炼舞说。
木冶摇了摇头,说:“那么你看的史书一定是民间所作的。很多民间史书所记载的历史事件都是来源于民间传闻,所以错漏很多。”
炼舞不屑地“嗤”了一声,说:“我看的是民间错漏,那你看的是什么?是圈养野人写的还是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的?”
木冶说:“我从小所阅读的史书,是迪拉王朝时代的宫廷史官所著的。里面记载了每一个宫廷贵族一生所发生的事件,绝对比民间传言要真实得多。”
炼舞哼了一声,“那你说说,在你那什么宫廷书里亚哲尔是怎么烧他的诗作的。”
“亚哲尔是逝世的前一晚,烧毁了他一生大量的诗作,没有留下一张纸。”木冶坚定地说。
炼舞把顾幽手中的诗集拿起来,指着诗集问:“烧毁了所有的,一张纸也没有剩下?那你说,我手里拿的这十七首诗是什么?难道是后人以亚哲尔的名义重新写的?或者是凭着对已烧毁的诗歌的记忆记下来的?”
木冶摇了摇头,“亚哲尔确实烧毁了所有的诗作。但是,有十七首诗却是烧不毁的。因为,这十七首诗分别刻在十七块黑色的石板上,放置在他的房间各个角落里。后来,王朝为了纪念这位宫廷诗人,就用这十七首诗印制了《亚哲尔诗集》。”
“刻在黑色的石板上了。”顾幽重复了一遍。
炼舞懒得跟木冶争下去,反正写史书的人都死了几百年了,再怎么争也争不出个谁对谁错。最后,炼舞特别强词夺理地喊了出来:“你去把那个什么宫廷什么官找来,当面对质。不然,我就是不相信你的那什么宫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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