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初不答话,众人也不说话,一时间大厅中的气氛十分微妙。这微妙更多的是来自于不知道许苍桦口中所说的那人究竟是谁,与秦雪初又是什么关系。
“王爷,你这是”秦晋远没有称呼许苍桦为亲家,心中对他如此质问秦雪初心中也有些不满。秦雪初毕竟是秦府之人,不管她的身份真假,如今也是他秦晋远名义上的儿子。许苍桦如此毫不隐瞒自己的威胁之意,又是将他秦府置于何地?
许苍桦冷哼一声,知道秦晋远心中不快,只不过他心中对于秦雪初的怒气更甚所以才会没有克制住心中怒火出言稍有欠妥。经过秦晋远这么一打断也算是回过神冷静下来。
“亲家不必担心,本王并非刻意针对雪初,只不过这帝都形势并不稳定,我这王府人来人往的也是诸多纷杂。我只不过是提醒雪初什么人应该远离,什么人不应该招惹,以免惹祸上身。若是因为我未作提醒而导致了雪初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岂不是我这个做岳父的失误了?”
许苍桦皮笑肉不笑,任是在座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其中必然有深意。尤其是秦雪初在听到许苍桦这番话之后更是面色不屑,尤为让众人觉得蹊跷不解:秦雪初即便是最近再如何反常也不会愚蠢到当面和许苍桦作对为敌。
究竟这二人之间所说的是何人何事,才会让一向老于世故的许苍桦如此不顾场合愤怒而言,又让工于心计、阴沉少言的秦雪初如此毫不掩饰?
许苍桦能够容忍颜落回我行我素,但是绝不会容忍他的不受控制,尤其是因为一个女人而不受他的控制。而偏偏这个女人又是他最为忌惮和顾忌的郦氏之女。
这里是帝都,是许苍桦的眼皮子地下,颜落回从王府里带走了秦雪初这件事情必然是瞒不了许苍桦的,事发之后没多久许苍桦便已经知道这件事,只不过那时为时已晚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将秦雪初带回。
正因为如此,许苍桦才会默许郦澜君的假冒并且以秦雪初的身份和许乘月行礼成亲。
这桩婚事决不能出差错,即便是已经出了差错那也只能将错就错。
许苍桦从当时秦晋远等人的反应来看也猜得出他们并不知情此事,只不过出于旁敲侧击的提醒秦府也好,让秦雪初知道自己心中明了此事也好,今日的当面喝斥是免不了的。
秦雪初被训斥之后心中自然是不屑,她不屑于许苍桦的欲说还休,因为他绝不会在众人面前揭穿颜落回的真实身份。更不屑于自己竟然成为了让许苍桦忌惮之人,或者换句话说应该是许苍桦不能允许有任何一个能够让颜落回违背他的人出现。
早在大漠遭受常云山和朱盟辛等人的伏击之时秦雪初便已经有些猜到背后下达命令之人必然是许苍桦。除了许苍桦谁又能够同时让奉剑楼和常云山听令?
许苍桦要杀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对于颜落回的影响和重要性已经远远超出了许苍桦的容忍程度。
私下不杀她,暗中保护她,王府劫走她这一切的一切已经让许苍桦产生极大的危机感。
颜落回的能力他很清楚,他更清楚自己很难再找到比颜落回更能帮得到他的人,不仅仅是武学上的能力,更因为颜落回特殊的身份。
颜落回不喜他这个父亲,但是对许无闲这个弟弟却是疼爱的。将来许无闲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后,最需要的便是颜落回这样的人在身边为他清理路上的绊脚石。
可这样一个得力之人,眼看着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清醒和忠诚,渐渐的为一个女人所困,甚至为了他冒死违背自己的命令。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而让这一切产生的女人,也就是秦雪初自然是留不得了。
大漠之中一击未中,也就让许苍桦丧失了最佳的下手机会,再这之后他只能相处通过联姻一事来断了颜落回的念想,也是为了将秦雪初扣在眼前加以监视,此举更能牵制秦府。
一举三得之事,自然立刻执行。
可秦雪初心中却是嘲讽的,她如何会在乎自己对于颜落回是否重要、有多重要?她唯一想在其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人,只有沈延庭。
许苍桦对颜落回是否真有父子亲情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许苍桦重视颜落回,这就够了。
“我不招惹他,还请王爷也要管束好他别来招惹我。”秦雪初轻描淡写,虽然没有说出他们之间谈论的这个人是颜落回,但是苏晚晚心中却是有些猜想得到。
苏晚晚见秦雪初和许苍桦之间颇有剑拔弩张之势,一时间有些担心秦雪初惹怒许苍桦之后会遭受惩罚。秦府自然不可小觑,可是若是许苍桦想要动手,易如反掌。
“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师兄,你多虑了。”原来是程孟。
程孟从始至终都在场,只不过并没有站在许苍桦身旁,也没有列席在座,而是站在通往里间的入口处。因为有着摆饰物件架子的遮挡,再加上许苍桦从一开始就已经向秦雪初发难让气氛紧张,众人竟没有注意到程孟。
程孟踱步而出向众人点头示意,又转向许苍桦说道:“师兄,雪初不过是年轻气盛罢了,遇到些有趣的人事自然是有好奇心想要琢磨一二。如今既然和乘月结为连理,以后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一大早的如此严肃正经的吓着孩子们。”
秦雪初心中皱眉,她从不认为程孟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更不用说在如此情形下冒着惹怒许苍桦的危险来替自己说情。如果说这么做的原因一定存在,那不过是不想让许苍桦盛怒之下失态于秦晋远罢了。
众人知道程孟一向疼爱许乘月,只当是他不忍见许乘月在一旁一起挨训才会开口解围。有了程孟的解围和劝解,许苍桦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今日众人面前太过斥责,即便是心中早已经有了将秦雪初除去之心,也不应该在此时此刻让秦府生出不安之心。
自然不是因为畏惧秦府的势力,只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这事情必须拖秦府一起下水,下水的人越多越好。想到心中所谋之事,许苍桦缓了缓脸色,看见许乘月和秦雪初还跪在地上,便道:“起来吧。”
许乘月自小便畏惧父亲,一直在一旁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多言,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为何会如此盛怒于秦雪初,但她也很清楚秦雪初必定做了什么让人心中不安之事。比如,新婚之夜她究竟去了何处?
也许,这个问题问的本身就并不正确。
许乘月并不算智慧过人但也是十分聪敏,再加上本身就知道颜落回的身份,心中暗自猜想除了一二却又不敢面露异色以免父亲生疑。缓缓起身,再看看身旁的秦雪初似乎并不生气,更不用说面有惧色,反而是将手中端着的茶盏奉到了许苍桦的面前继续敬茶。
许苍桦冷哼一声,淡淡地道:“茶凉了,换一杯。”
侍女闻言连忙端来热茶壶换上一杯新茶,众人皆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对荒唐至极的泰山和贤婿之间的客套礼仪。客厅中极为安静,只有热茶从壶中流入茶盏时热茶碰撞器具所发出的声音。热气氤氲,淡淡的茶香慢慢流淌在厅中。
秦雪初重新端着茶盏来到许苍桦面前朝着许苍桦和梅晨雨躬身行礼:“岳父,请喝茶。”
梅晨雨这一早上被许苍桦这一出闹得本就心中忐忑,见气氛好不容易有所缓和,正准备开口提醒许苍桦结过茶盏却被他的反应所震惊。只见许苍桦抿着唇走到秦雪初面前,伸出手拨了一下盖子却突然紧了紧眉将茶水打翻。
滚烫的热茶倒在秦雪初手上,而茶盏却依然被她握在手中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摔碎在地上。
“雪初!”洛云霄大惊。
“既然凉了,换一杯便是。”秦雪初轻笑一声,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让秦晋远心中松了一口气。
许苍桦摆明是今日要给秦雪初一个教训,既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自然是心中有了盘算。倘若自己因为此事而与许苍桦作对,对秦府今后的立场并不妙。好在秦雪初比他所想要冷静沉稳,至少并没有当场让许苍桦难堪而是轻描淡写的带过此事。
秦晋远点点头,转向一旁的侍女,那侍女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见秦晋远看向自己立刻上前又为秦雪初换了一杯茶。这一次许苍桦并没有再节外生枝,接过茶便喝了一口将被子放了回去。
秦雪初又端了一杯茶来到梅晨雨面前恭敬的弓着身子行礼,梅晨雨连忙伸手扶起她并结果茶盏。看着眼前这个颇为瘦弱憔悴的年轻男子,梅晨雨心中只是有些担心这样性子的人将来恐怕和许乘月之间难免有些争执。
毕竟知女莫若母,许乘月的性格她作为母亲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她认为瘦弱的男子根本就是一个女人,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姐姐的女儿。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女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