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一眼,是二叔打过来的。
叔叔在电话里就叮嘱我,一定早些来楠梓区报到,还说搞一个正式编制不容易,千万不别错过了。
我满口应承着,答应二叔处理完学校的事情后,立马就动身。
既然我跟周汉光的爱情如此这般的收场了,学校的事情也没了啥事,便收拾残局,悻悻赶回来了老家。
我本想着回家多住几天,好好陪一陪父母。
可只住过一天,就再也呆不住了,总觉得家里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劲,爸爸拉耷着一张脸,妈也是一脸落寞,我就像掉进了一个闷葫芦里,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一气之下,我决定即刻动身,去楠梓区的警局报到上班。
妈听了,赶忙从箱底掏出了一本老黄历,翻看一阵子,说:“还是过两天吧,今天是红沙日,不便出门。”
我才不信那一套呢,把妈数落了一顿,就收拾起了东西。
妈却拧上了,拽着我的行李箱,死活不让走,说红沙日万万不能出远门,半道会被鬼缠身的。
打小执拗的我猛劲拽过箱子,呵斥道:“妈,你看的那是老黄历,管不了现如今的事情,再说了,我是学刑侦学的,谁还信那些鬼啊神啊的?”
妈嘴唇无力地翕动着,没了话说,只得撒了手。
爸爸一句话也没说,开出拖拉机,把我的行李箱装到了车斗里。
爬到拖拉机上,回头望一眼,见妈瘫软地倚在门框上,满脸都是无奈和倜然,我朝她挥挥手,眼泪涌了出来。
经过门前的泥潭时,我感觉后背像是被谁拽了一把,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去,浑浊的水面上,竟然露出了一截鞭状之物,高高挑起,顶端打了一个弯,悠然地朝我摆动着。
我头皮一阵发麻,直觉告诉我,那正是传说中,差点要了我的命,又逼着二叔远走他乡的死蛇精。
爸爸一直开车往前走,像是压根儿就没看见水中的异常。
再回头看时,水塘已经恢复了平静,哪有什么蛇尾巴在摆动。
分明是自己看花眼了,产生了幻觉,那妖孽都死了二十多年了,怕是连骨头都已经烂成泥巴了,还摇个屁呀摇。
爸把我送到镇上,看着我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客车,并没急着走,一直站在大门口,呆呆望着汽车开走的方向,就像一根老朽的木桩。
我心里一阵黯然,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老掉牙的客车慢得像蜗牛,赶到火车站时,早已经过了检票时间,好说歹说,安检员才放我进了站台。
扫一眼火车票,七车厢,十五号座。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单单买到这个号呢?自己的生日是七月十五日,坐的又是七厢十五座,难道这仅仅是巧合吗?
来不及多想,我火急火燎找到了七号车厢,一脚迈入,便觉得有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我站在车厢口缓了一会儿神,这才看到,整节车厢里空空荡荡,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四处散落着,无精打采,孤魂野鬼似的。
可能是空调开得温度过低的原因,车厢里阴气森森,弥散着一股腐朽的棺材气息。
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庆幸的是一个格子间的两排座椅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就免去了相对无语的窘迫。
放好行李,落座不久就犯起了迷糊,似睡非睡中,突然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膀,还喊着我的名字:“陈雅慧…;…;陈雅慧…;…;你醒醒…;…;醒醒啊。”
我勒个去!
这地儿竟然还会遇到个熟人?
打一个激灵爬起来,傻眼了,站在我眼前的竟然是周汉光,我惊叫道:“周汉光?你…;…;你没死?”
“你才死了呢!”周汉光不动声色地回骂了一句。
“小树林里那个死人不是你?”我眼睛瞪得比牛都要大。
“陈雅慧,你脑子进水了吧?”
“我…;…;我明明看见你躺在地上,已经…;…;已经死了呀!”
“切,你胡说什么呀?”
天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强迫自己镇静再镇静。
周汉光反过来问我:“陈雅慧,你是不是梦游了?”
“周汉光,你实话告诉我,前天夜里,你究竟去没去小树林?”
“没有啊,我早就回家了,去哪门子小树林呀。”
“你回家了?那电话是你打的吧?”
周汉光撩了一下前额的头发,眼神怪异地望了我一眼,说:“我什么时候打你电话了?”
“这你都不承认?”我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翻出了前天的通话记录,挨条查看起来。
一连查看了三遍,我傻眼了——那上面果然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心里发毛了,当时我的确是仔细看过的,屏幕上显示的就是周汉光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的声音,那么真实,那么亲切,怎么会是假的呢?
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误删了记录。
我突然又想起了李方卓的话,再看看周汉光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明显就是心虚,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看来他真的是另有所爱了。而他此行的目的,无非是逢场作戏,装装样子罢了。
那好吧,既然你喜欢装逼,那就装吧,老妈奉陪到底!看看兜不住的时候你怎么收场。
虽然我心凉了半截,龌龊得要死,但还是强装欢颜,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说:“坐吧。”
周汉光走过去,卸下双肩包,一声不吭坐了下来。
我仔细打量着他,只见他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色,好像三天三夜都没睡觉似的,我就问他:“你不是已经回家了吗?又跑出来干嘛?”
周汉光应一声:“我陪你去报到。”
“何必找累呢,我自己去就得了。”
“咋了,你不喜欢我去?”周汉光声音生硬了几分。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是担心你身体。”我极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接着问他,“周汉光,你是怎么知道我坐这趟火车的?”
“哦,这个简单,我有个表姐在火车站工作。”
“你怎么对家里人说?”
“随便找个理由就是了,我就是直说去送你也没啥。”
我说:“你傻呀,你家离这儿一百多里地呢,抢命似的奔过来,你觉得有那个必要吗?”
“你觉得没必要吗?”周汉光再次冷冰冰反问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他一贯风格啊,平日里他说话和风细雨,从来不戗我。
“你可不能有了好工作,就把我给甩了,你要是背叛了我,我就弄死你,你信不信?”
说这话的时候,周汉光满脸杀气,听得我身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我心里直犯膈应:周汉光啊周汉光,你妹的的够阴毒的,明明是你背叛了我,反过头来咬一口,居心何在呀这是?
“你小子放心好了,我要是做了女陈世美,八辈子都做恶鬼!”我信誓旦旦地说。
“那就好,我没白跟你好一场。”周汉光朝我点了点头。
我心软了,但心情还是无法平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看见周汉光身边的背包动了一下,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缓缓冒了出来。
天呢,那竟然是一个人脑袋大小的东西,呈倒三角状,看上去像个蛇头,可上面还长了一缕缕毛发,稀疏凌乱,一脸血水,嘴巴大张着,嘶嘶往外吐着寒气,一条长舌板从口中伸出来,耷拉在尖长的下巴上,舌尖一分为二,更可怕的是它的双眼黑洞洞,根本没有眼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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