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望的修为原本在门中也算数一数二,若不是当年被沈苑休打伤,他现在至少也该升至大乘期了。而自沈苑休离开后,秋暮望在门内的大半时间都在星部闭关修炼,倒也补上了之前的贻误。所以,此刻他催动魂元之气同宣鹰对抗,虽然伤身,虽然仍然受毒雾影响,但也足够一时间把宣鹰打得无法还手了。
不过能得偃门主器重,白苑长老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然不会轻易给对方逆转形势的可能,于是在自己的刀又一次被秋暮望的长剑压制的时候,宣鹰另一只探出袖外的手忽然变成了一柄锋利的三叉钩,钩尖极利,哪怕秋暮望已是敏锐发现,飞身退开,还是被那钩子扎破了胸口,留下三个圆弧形的血洞!
秋暮望以剑支地,踉跄着没有摔倒。
沈苑休在一旁看得心如刀绞,眼见对方稳了稳气息后再度上前,沈苑休猛然回头望向不远处的雾阵,眸色一沉。
一边的常嘉赐注意到那倒霉鬼正悄悄爬向阵眼,没有施法也没有做些别的举动的意思,反而整个人都要朝阵中而去,便忍不住压低声音叫了起来。
“你做什么?”这是什么破阵的法子,自己可从未见过。
阵眼处虽然不冒毒雾,但不断有扰人的魔气自里头溢出,刺得虚弱的沈苑休反而十分难受,他深吸了口气后对常嘉赐说:“我听说过‘墨鸦’,但……我并不知晓如何破阵,且以我们眼下的修为也破不了,如今有难的不止我青鹤门一处……其他大派此刻想必也正遭偃门暗算,若我们再不快,后果不堪设想……而我虽灭除不了这个阵法,但是……我们可以想法子堵住阵眼……这样其他地方的毒雾也散不出了……”
沈苑休说得不错,要是其他门派此刻也中了偃门的诡计,或许比他们伤亡的还要惨,常嘉赐的心里立时记挂起了在九凝宫的妘姒,然而一听沈苑休的话,他又跟着吃惊,这倒霉鬼的意思难道是……
“你不要命了?”常嘉赐皱起眉。
沈苑休艰难地笑了下,四肢的动作未停:“你们不是灵修就是妖修,只有我……是魔修,和这阵十分契合,若我来堵,不过受些罪而已,这‘墨鸦’奈何不了我,你就不要担心了……”
常嘉赐想说自己他妈吃撑了才担心你,他只是觉得若沈苑休有个三长两短,惹了秋暮望也跟着有所起伏,那还未等人来救,大家就都跟着去了。
不过眼下除了这个法子还真没别的,再加上还有妘姒……
常嘉赐双拳紧握,死盯着沈苑休的眼神带出了点凄厉。
而他能注意到沈苑休的异样,那头受了伤的李汤自然也发现了,眼见着对方跌跌撞撞的起身想要阻止,常嘉赐拖着半废的身体也随了过去,和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阵中涌动的气脉激得沈苑休视线有些模糊,他勉强转过头看了看天上地下两处各自的艰险,最后咬了咬牙,奋而跳起向阵眼处猛然一跃!
立时一股厚重的煞气就向沈苑休袭来,从他的四肢百骸钻入,又企图从他的眼耳口鼻钻出,虽不是炙火,滋味却尤胜炙火,一下子就烧得沈苑休如坠地狱。
虽然沈苑休痛苦不已,可他的忽然出现就跟一面罗盘里跑进了些扰人的外物一样,原本顺畅旋转的趋势被硬生生的卡在了那里,不远处频频溢出毒雾的几个据点也慢慢止歇了下来,这个法子还真有用。
一边的常嘉赐和秋暮望只觉一直压抑在胸口和丹田处的窒闷被推翻了去。秋暮望回头才发现不对,看着阵眼处扎着的那个痛不欲生的人影,秋暮望本就赤红的眼眶一下子连眼珠都红了。
“——苑休!”
秋暮望大吼一声,掌心凝起一股幽绿,狠狠拍向宣鹰,将对方的胸口都拍得凹陷下去了一块!
接着秋暮望不管不顾,回头就向阵里的人冲去,然而行到一半却被沈苑休低弱的声音喝住。
“暮望……不可以,我们……再等等……偃门主还没有来……我们会挡不住的,而且你的伤,要是你的修为不回来……你的丹田也会有损的……不用管我,我没事的……你别过来……”
沈苑休到底只有一人,他能堵住八成的阵眼就已不错了,剩下仍是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在空气里飘摇着,秋暮望一靠近那地方就觉那股虚无又袭了过来,他双腿一软就要摔倒,却撑着大半的气力硬是向前行去,说什么也要把沈苑休拉出去。
然而不等他继续,那头被伤了心脉的宣鹰竟然又跳了起来,挥着手里的三叉钩就向秋暮望的背心处刺去!
就见不远处因为阵势稍缓而迅疾恢复两成修为的常嘉赐一脚把纠缠自己的李汤给踢翻了,然后持着长剑自侧边砍倒了宣鹰!
未免夜长梦多,常嘉赐手法利落,三两下削了对方的狗头,又抓着李汤的头发带着人飞到了半空,狠戾道:“——幽鸩!我知道你在,与其这么磨叽着玩花样,不如大家来个痛快!你派来的两个废物已经没用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就快些拿出来吧!”
常嘉赐吼完,又是一剑刺在李汤的脖颈,将他的头颅向天际扔去。
就在那狗头要落下来的时候,一道黑影疏忽闪现将那脑袋接在了怀里,定睛一看,是一个面生的男子。常嘉赐还来不及分辨对方是谁的时候,更多的黑衣人一个一个出现在了周围,他们容色或苍白或灰败,表情也多是冷肃僵硬,显然全是魔修。
看着那不断出现的人,不等常嘉赐惊异,一道金光破开这些墨色显现在人群里,幽鸩终于来了。
即便那人脸上依然带着厚重的面具,但瞧着他那身形,还有周身逼仄的气势,常嘉赐就知道,的确是偃门门主本人。
幽鸩落了地,也没看两边环境,反而一步一步向常嘉赐走去。那步伐轻缓,却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常嘉赐的心上。
眼见要到近前,忽然半途又窜出了一片绿光阻住了幽鸩的去路,原来是去而复返的秋暮望!
明知自己一方落于下风太多,但是秋长老却没了选择,自己没法带苑休出阵,幽鸩又不会放过他们,自己只有先下手为强。
只是哪怕修为完好的秋暮望都不知能否同幽鸩一战,更何况还是伤重的他呢?
看着那个拼死支撑的人,幽鸩明白这位是为了拖时间,所以他自不会如他所愿,不需幽鸩出手,两旁就涌来了几十个魔修将秋长老团团围住,而幽鸩步伐不停,仍然向常嘉赐而去。
望着近在眼前的人,尽管常嘉赐努力故作淡然,但幽鸩还是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隐忧,喉咙发出低沉的笑声,幽鸩轻轻道:“别怕,我不会杀你的。”
他越是这样,常嘉赐越不会放下心,相较于东青鹤,这家伙简直难以捉摸。
“为什么?”常嘉赐才不信他,看他上两回对自己下手的狠辣,怎么都不像有所顾忌。
幽鸩想了想,竟然说:“我总要给自己留点后路。”
后路?什么后路?
常嘉赐越发莫名。
幽鸩道:“你在我手上,东青鹤就不敢妄动。”
常嘉赐一愣:“你太抬举我了。”
幽鸩摇头:“我们可以试试。”
说着就要去拉常嘉赐的手,动作还带了些诡异的温柔,却被常嘉赐一把狠狠地甩开。
他又不蠢,即便这人要自己活着,但是“活着”和“好好活着”之间差距可大了,去了这家伙的地盘,哪里还能轮得到自己的好果子吃,为了威胁东青鹤,弄个同沈苑休一般半残不废的下场极有可能。
不过嘴里常嘉赐还是要唬一唬对方的。
“偃门主,你这般到青鹤门来大动干戈不会就是想抓我吧?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得不偿失吗?”
幽鸩听了又是一笑:“被你说的我才想起来,我还要找一样东西。”
常嘉赐不用想也知道……三青鸟翎羽。
“你已经全好了,而那个翎羽,你应该知道它在哪里吧?”幽鸩问。
常嘉赐眼睛转了一圈:“我凭什么告诉你?”
幽鸩一挥手,身后的魔修就退开了,秋暮望瘫坐在地,一身血色,一位魔修拿刀架在他的脖颈处。
幽鸩语气不变:“我给你时间想,半盏茶想不出,我就杀他们一个,一盏茶想不出,我就杀两个……”说完,远处沈苑休的脖子上也被架了兵器。
也不知幽鸩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大意,他并没有把沈苑休拖出阵眼的意思,也不在乎常嘉赐慢慢恢复的修为,仍是由着沈苑休在里头生不如死。
常嘉赐听了却哈哈大笑:“你用他们的命威胁我?你脑袋有病吧。”
幽鸩一顿,叹了口气:“是啊,我忘了,你不在乎他们,那别派有没有你在乎的人呢?我可以将她带过来,她在哪里?唔……我想想,止契山?不、不对,禄山阁……好像也不是,对了,是在九凝宫吧?九凝宫的……嗯,叫什么来着……”
这话一出,常嘉赐嘴角的弧度猛地降了下去,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幽鸩,咬牙切齿:“幽鸩,你把我逼到绝路,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同归于尽。”
面对常嘉赐的愤怒,幽鸩反而软下了声音,竟还想伸手摸常嘉赐的脸:“生什么气,你只要告诉我,我自不会动你,也不会动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常嘉赐猛然别开头,胸口起伏,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偃门主如此了不得,怎么会连三青鸟在哪里都不知道?”
“修真界根本没有三青鸟。”幽鸩道。
嘉赐点头:“不错,所以是从别处而来。”
“哪里?”幽鸩跨前一步,几乎贴上了嘉赐的脸。
常嘉赐道:“仙界啊,你莫不是没听过东青鹤的师父是谁吧?虽然那老道士已经飞升,可徒儿有难,他不可能不出手相助……”
幽鸩听着却未言语。
常嘉赐侧头:“你不信我?”
幽鸩颔首:“嘉赐……”
这一声低唤莫名让常嘉赐听得一怔。
“嘉赐,”幽鸩凑到了常嘉赐的耳边,低低道,“你别骗我,你说谎,我都知道。”
接着,幽鸩又转头对身边的魔修手下道:“半盏茶已到,你去九凝宫将……”
他话还未完,常嘉赐便五爪成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幽鸩的小腹狠狠抓去,那力气几乎想要刺破他的血肉直接将丹田挖出来一般,常嘉赐自有他的底线,任何人触碰了,他都不会放过!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腕却被人牢牢抓握,幽鸩不慌不忙地看过来,面具内的双眼带出了一丝灰暗。
“你可真是顽劣,罢了……我不听了,我自己找,那人也不用带过来了,直接在那里把她解决了吧。”
一听这话,常嘉赐心头大惊,猛然爆出声嘶吼后,一片红光在他的周身亮起。常嘉赐一脚狠狠蹬踏在地,将地上的几柄长剑全都震得飞起,几声闷哼传来,远处的魔修,还有秋暮望和沈苑休身边的人都被那些长剑同时刺穿了胸口,软软倒了下去!
干掉了这些人,常嘉赐又将矛头对准眼前的幽鸩,他忽然张开手一把牢牢抱住了身前的男子,紧跟着金红的炫光便燃成了一团烈火,一瞬就将常嘉赐和幽鸩都包围了起来。
常嘉赐想活活烧死幽鸩?他说得要同归于尽可不是假话!
幽鸩像是没料到常嘉赐这样恣意暴戾,他愣了一下后,再顾不得之前自己说过不会伤他的话,手中聚起一团黑雾就像常嘉赐拍去!
常嘉赐背后吃了一掌,吐出了一口鲜血,却仍是不放手,反而对那毒鸟露出了挑衅的笑容,细白的容颜被火光映出一种残狞的艳色。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幽鸩的语气没了方才的悠然,显然气急:“你烧不死我,你只会烧死自己。”
“就像你说的……那我们可以试试。”说罢,常嘉赐催动体内回复的四成内力,让火起得更旺了。
幽鸩见此,自然又要下掌,而这一回,他的手里半点没有留情,那落下的掌风都刮得常嘉赐的鬓发飞了起来,只觉右耳一片嗡鸣。
若是被打到,这些时日的伤怕是又白养了吧,没想到这毒鸟的修为真的那么厉害,常嘉赐在心里骂娘,但是环抱的劲道却半点不收。
眼见着那手心即将印到常嘉赐的背后,让他伤上加伤,忽然一股巨力凭空向幽鸩袭去,不仅逼得他敛回了气息,也逼得他身前的常嘉赐失了维持周身炙火的气力,猛然向后跌去,然后被人一把抱在了怀里。
一靠上那坚实的胸膛,常嘉赐就觉熟悉的气息将自己彻底笼罩,也让他本欲崩腾至喉咙口的激荡愤怒神奇的回落了些许。
常嘉赐抬眼看向迟迟而来的东青鹤,第一次这样说道:“杀……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东青鹤没有应声,只是心疼的紧了紧揽在常嘉赐后腰的臂膀,在两旁的人都还没有回神的时候,东青鹤突然闪至了幽鸩面前,抬起另一只聚起金光的手,狠狠向幽鸩拍去!
幽鸩这回可不似之前对付常嘉赐那般轻忽了,他只觉一股威压向自己逼来,自然也凝起全副气力,伸手怼了回去!
一时间,双掌相击,炸起的波澜震得整个青鹤门都天摇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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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腿鸡和毒鸟第一次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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