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伏沣老儿就派了人把常嘉赐给唤去了,鱼邈怕嘉赐有麻烦,着急的随在了后头,在门外等了半天才见嘉赐出来。
鱼邈忙上前询问:“师傅怎么找你了?”
常嘉赐的脸上还带着懵懵然的情绪,奇怪地说:“伏长老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徒弟。”
“什么?!真的吗?”鱼邈不敢置信。
常嘉赐点点头:“他问我要不要在青鹤门修行,如果我不愿拜他为师,还可以去金部的哲隆长老那儿学本事。”
“师傅怎么会忽然……”鱼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心念一转,“我知道了,一定是前几日我去找了宋师兄的缘故!他当时虽然说没有闲暇替我划写口诀的运气方法,但他答应我若见到门主就会向他提起你们的,一定是他帮忙了!我要找个时间去多谢他。”鱼邈越说越欣喜,面皮都热得红了起来。
“是嘛,那感情好。”嘉赐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你选了哪里修炼呢?要去哲隆长老那儿吗?金部的人掌管门内防御,金部的哲隆长老修为可厉害了,他与破戈长老又时常随在门主身边,你要是跟着他,该比在这儿好。”虽说这么说对自家师傅有些不敬,但是鱼邈还是忍不住道出了实话。
谁知嘉赐竟然用力摇头:“为何要去那里,我本就是为了陪你修行才练这个的,到哪里练不是一样,我又不能成仙。”
听了这话,鱼邈嘴巴一瘪险些感动得要哭,被嘉赐捂着眼睛嬉嬉闹闹的笑话回去了。
这消息让他们这儿和乐成一团,可对于水部其他弟子来说,心里就不那么痛快了。
被选来青鹤门学徒的诸位谁不是自视甚高,总以为日后能独领风骚大杀四方,现下莫名和一个屁都不懂的凡人成了同门,不是将他们水部弟子的段数都一道拉低了?实在丢人!
当然,这还只是其一,真正让人不快的是这凡人还不一般,他肚子里可是有颗宝贝内丹在,这凡人要能解得其内奥秘,修为一日千里也是不无可能,这不就要爬到好些人头上了嘛!仿佛是家养的猪狗忽然成了上宾,这岂能忍?!
只是不管这情绪是般不屑也好、提防也好、嫉妒也好,个中思量最终都化为了对常家两兄弟的敌意,让嘉赐在水部的日子越发艰难。如此结果他也算早有准备,但处处谨慎却到底挡不住百密一疏,最后还是让人抓到了把柄。
这不,果园的白树结了果,那可是高阶灵果,一般都由水部有些经验的弟子去采摘,然而这回那几个弟子不知为何闹了肚子,旁人也各自有活,辗转一番这难事儿就掉到了嘉赐的头上。
白果个儿大色美皮却极薄,稍一用力汁液就会溢出,果子也废了,嘉赐使了吃奶的劲儿好不容易圆满的弄下了四五个,其他的却还是没有保住。
嘉赐知道这回要遭,果然东西才交上去就有人找上门来,来的还是个老熟人。瞧着眼前气势汹汹的蓝衣女弟子,嘉赐后知后觉到这白果原来是给了那前几日要用针扎自己的木部蘼芜去吃的。
难道上回逃了对方毒手,这回还是要栽?
嘉赐不由在心里呜呼哀哉……
却不想一番闹腾后竟然是那蓝衣女弟子碰了一鼻子灰的回去了。
木部内,蘼芜拿着针线抬头看向神色恍惚着进门的缃苔,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要拿人的时候谁来了?”
缃苔面色凄苦,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师傅,是白涧来了……”虽然同为青鹤门弟子,但木部地位可远及不上月部,而白涧又是月部长老破戈的爱徒,别说缃苔见了他要低头,就是蘼芜在那儿也得客客气气。所以,白涧所言所行皆是破戈长老的吩咐,而破戈长老的意思……大多就是门主的意思。
蘼芜表情沉了下来,问:“他做了什么?”
“我已是将师傅的话传令于他,白涧却还是把我赶、赶出了水部,他说……说那小凡人在没有拜师前,除了门主,谁的话都不用听。”
刺啦一声,蘼芜手中的布帛裂了条缝。
缃苔愤慨地问:“师傅,门主为何要这般护着那凡人?!”
蘼芜顿了一下,将那破布小心团了丢在一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一无是处的东西最会招他可怜。”
缃苔冷哼:“其实若不是刚才在灵田那儿先一步被火榕拦住了,弟子本可以赶在白涧到之前就把那凡人带来的!”
“火榕?!”蘼芜讶然,“又是未穷?”那火榕乃是火部未穷身边最得力的小厮,若没有长老撑腰小厮可没有那么大胆敢挡门中弟子。
“不错,上回是未穷自己阻止我们抓人,这回又派了小厮来盯着,他对那小凡人如此上心,莫不是看上人家了?!”缃苔嗤笑,想那未穷平日吊儿郎当,不爱捯饬不爱修行,只爱喝酒游荡,没想到这次倒多起事来了,奇哉怪哉,这凡人总不见得真有来头,让他们一个个那么护着?
“师傅,要不我再去查查他?”
蘼芜也紧皱双眉:“好,你且盯着,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是!”
“别被门主发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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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赐原本已经睡下了,只是在床上反复了一会儿后又翻身下了床。在墙角边摸索了一阵,他抱起一只大篮子,拉开门走了出去。
有了之前乱跑险些遭殃的经历,这回嘉赐学乖了,没有走远,只挑了小草屋附近的一处溪边蹲坐了下来,拿出篮子里头的脏衣服浸没到水中,一下一下搓洗着。
今晚月色正好,衬得溪水若镜,波光粼粼,也让嘉赐在对面树丛间一有异动时便注意到了。
那蓦然出现在面前的东西似一团白影,恍恍惚惚,细看又觉是一捧棉絮,飘飘荡荡,正在嘉赐疑惑着是该靠近还是该逃跑时,一阵白光大炽,那物事竟长出了一对翅膀,然后是尾巴、翎羽,最后是耸着高冠的头……
竟然是一只鸟?
那鸟足有半人高,浑身纯白如雪,长长的翎羽则赫奕流光,哗啦一声,双翅轻展,扑出一片星辰,简直美不胜收。
嘉赐前一刻还有点提防,后一刻便被美得忘了言语,发现那鸟要飞走,二话不说呆呆起身就追着它跑,只是才跑过小溪迎面就险些撞上一人。
对方倒是稳如泰山,一把扶住了摇晃的嘉赐,轻轻一笑。
嘉赐原本全副心神都放在那鸟上,可目光一转看清来人便更呆了,嘴巴开开半晌,才叫出含糊的一声“门主……”
东青鹤长身玉立,曳地的青丝轻束在脑后,只几咎垂落颊边,长袍广袖,随风轻舞,翩若谪仙。
他问嘉赐:“这是要去哪儿?”
嘉赐没敢想怎么会在这儿见到门主,迟滞了片刻才道:“我……我看到了一只凤凰……”
东青鹤听罢,爽朗一笑,就着扶在嘉赐腰上的手将他轻轻拉到一边,指着停在一棵榕树之上的禽鸟道:“那不是凤凰,它叫南归,是我养的孔雀。”
“孔、孔雀……”嘉赐一脸茫然,他这破落村庄来的小农夫,野鸡倒是见过各种模样的,却从来没见过什么孔雀。
不过不待他问出口,便见东青鹤轻轻抬手,那本专心梳理羽毛的禽鸟一个腾起盘旋落到了他们的面前,伸出脑袋撒娇般地蹭着东青鹤的掌心。
“它喜沐月色,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便由着他到处走走,不小心就到了此地,”东青鹤边说边示意好奇的嘉赐可以上前,仔细看看南归。
嘉赐眼冒灿光,虽想看孔雀,但却又舍不得把目光离开眼前人脸上,于是两边游移,倒搞得眼睛都花了。
东青鹤似是所觉,不由笑得更深,只是待看到常嘉赐额头上的青紫时,目光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