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多米诺29用间行计
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人。——张清玄
“而经济规律和生活常识而言,桃花蜜价格的变化相比马的交易价格变化大才对。对于一件大宗的,常用的代步工具,显然人们更愿意用更多时间精力去搜寻是否有更为节约花费的替代品,比如去另外的村庄,族群,甚至于夸过山峰,这种情况在一般的聚集村落也时有发生,为的,还是生活中相对均衡的成品和获益,而对于桃花蜜这种小的,并且又并不需要常用的普通物品,人们则不会花费多少时间去寻找更低的价格,那么平均价格而言,马的平均价格高低起伏程度,显然应该比较平和,才能够保持长期的交易进行,有固定的规则,而相反,桃花蜜则不可能较之马匹这种花费廊族人家庭收入相当部分的物品价格起伏更小才对。”看着王国强依旧迷茫的样子,杨清浅给他开始举例日常生活“例如我们G城,房子,作为需要花费一个家庭相当积蓄的商品,三年之内,G城商品房价倘若起伏41%,会引起何等天下大乱?又或者,我们G城的汽车售价,三年涨幅41%,还仅仅是标记价格上面的,除非更为可怕的极高通货膨胀,而事实上通货膨胀超过一定数目便已经无法维持社会稳定了,又怎么可能还有随之高涨到百分之四十一点多的大宗生活要件物品价格起伏呢?相反,买一个自行车等等的价格,起伏都只有25%的地区,又怎会出现如此高的大宗产品差价呢?显然便是明眼人一看即知的伪造数据了呀。”
“我想了又想,由你去勘误数据,只有这个办法最好,”杨清浅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说道“你知道我平时内向,朋友很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做这个潜在的第二作者了,而我明白,对我爸爸来说,这是耻辱至极的往事,从我第一次和他争执时说到我知道了,他撕了信,碎成一片片,而后,还大为痛斥了姚如蓝的狡诈,说她为了在学校图到好处,便向她的导师还竟然向我告这种状。他说当年他本是没有写这些数字的,可是临到发文章的关头,那些刁钻的编辑和话语权持有者,有自己的人的文章需要塞去发表,便挑了爸爸的《廊族调查》全文没有数据这个缺点。爸爸是个数字不敏感的人,他的恩师告诉他这个问题之后,让他自己至少加上一些调研数据,可是他并未准备,唯有杜撰几个数字——谁知此后这书大放异彩,而外界更是惊叹好评数不胜数,起先不注意的小数据,却成了他一生极大的污点,至于现在很多人还拿着这错了的数据教学生,写论文,毫无知觉的夸着假话,或许也并没有什么错,都不过是一碗饭吃罢了”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虽然如此,终是人之常情,”王国强看着眼前的浅浅,想了想确实学术圈的生存法则,又想起了许多被他称为恩师的他那些的好处,和自己在无人帮助时为了发文章所求的人,看的白眼,几多的心酸,直到恩师教会他一切,反复训练他…再看看眼前心爱的妻子,如泣如诉的娓娓道来,他点点头,拉起了她的手…
吴醒和彭令旗长官前去拜访的人,是保外就医的G大西药学剧毒实验用品库失窃责任人,之前为了探得凶手相关的问题,吴醒想尽千方百计,可此人除了失窃,似乎一无所知。如同楼管的换人,资料的不翼而飞,压根找不到楼管,计算机库里的资料也经过似乎专业销毁般的完全一空…
“下雪了”彭令旗长官浑厚的中音在车厢中散开,此时车上已经多了一个吴醒,“小费,开车当心些。”
“哎。”前面欢快的答应一声…
“小吴”彭令旗微微笑着对吴醒看过去“说说你对汪力的看法,我听听。”
“是。汪力——G大西药学剧毒实验用品库失窃责任人,五十三岁,处级干部,B大医学院研究生毕业后在G大工作至今,曾任G大医学校区副院长,前年起管理医学校区药学院实验库,负责西药有毒实验用品的出入药品更新采办等,剧毒实验室人员出入药品出入,皆要经过他亲自签名盖章,所以此次失窃难辞其咎。
对汪力我们多次盘问了,事发的前后情况等等。由于失窃当天是午夜,并且G大医学校区突然断电二十分钟,所以录像监控设施等都中断了记录,事后汪力同志称,第二天上班便立即前往实验室,要求各个科室都检查了各自的药品情况和人员情况,而自己则亲自检查了剧毒用品实验室——可惜百密一疏,未能及时发现失窃事故,在失窃剧毒物品FKT的实验用品柜一栏中,盗窃了药品的犯罪分子置换了等量克数的同质同态粉末。
由于没有任何药品的洒落,门柜的损坏,所以汪力便判断实验室没有问题,直到出现接二连三的谋杀案件之后,警方前往本市各个高校,各个医院,各个校区寻找剧毒物质来源时,才在G大该西药学剧毒实验用品库发现药品已经被置换的事。之后又经由警方法医人员,化学分析人员仔细对剩余药品的详细核查鉴定,才确认了FKT被置换的时间长短,确定了失窃时间。便是未经监控录像,断电的那二十分钟,”吴醒讲完基本案情,看到彭令旗鼓励的神色支持他说下去,就过了过大脑,而后,缓缓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彭长官,不瞒您说,我们办案的直觉是,能够如此冷静的不论利益**之,或者祸害恐吓之,都全然不为所乱,又熟悉法律,井井有条的认自己当承担的错误,不回应任何暗示和引导,也不为案情提供任何小道消息或者线索进展,极其理智的责任人,多半内心有强大的精神支柱在,极难突破。”……
言谈间便到了汪力的家。
眼前的汪力和汪夫人,是典型的头发花白却彬彬有礼的老人,实在更是让吴醒觉的,药品被置换,这汪力也是受害者,很是倒霉,应当并不会别有内情才是。
彭长官简单的和汪力寒暄两句,坐下,也很有礼,并没有审问犯人的口吻态度。这令身旁的汪夫人乃至于汪力自己都由开始的严肃脸孔变得渐渐缓和许多。
“汪老师今年贵庚?”彭长官随意拉拉家常的问。“五十四,老了,不中用了,眼皮子底下的被盗了也察觉不了了,”汪力半抱怨半自嘲的说道,旁边的汪夫人看着,无奈的笑笑。
“我五十二”彭令旗像个得胜的孩子般笑了“我还年轻啊,虽然办了三十年刑案,破的大小案件也无数,可是疑案悬案,也是有的,我还有很多想要学习的,尤其是高智商高人际网络质量的犯罪案件,那真是让我这么个老刑警自己也想不到怎么就能那么周密呢。”
汪力没有说话,不悲不喜的听着。
“可我这老顽固吧,总觉得再周密的案件,再完美的控制,皆有不尽然能够为人所控制的地方”彭令旗耳朵突突的动了动,说“实在是案子拖得过久,多少我这老刑警脸上便觉得不光彩,上头交待我办案子,身边的幕僚退了的在位的都看着,我这人到中年,神探盛名之下,若是一个案子半天都不添上点新的犯罪落网分子,终究无光……”
吴醒在彭令旗长官身后听的十分认真学习的样子,对面的汪力也渐渐认真起来。彭长官则依旧摆着缓缓的中音说着“我看这案子也许久没个新的方向,校方这管理工作,真是…百密一疏啊…于是我便想起了,那二十分钟停电,本是不该出现的不是么,汪老师?”
汪力依旧没有表情,坐着听彭长官说话的样子。
略略停顿,彭长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忽悠外行,是小菜一碟,可好歹,你我的年纪,我办过的案子怕是也不比您成就的良才少多少,所以我自然是知道规矩的。医学药学,皆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手术不能做着做着停电吧,又没有地震洪涝,便是有了天灾,救人也不能救到一半,何况普通停停电呢?对于很多实验用药品,那是一颗也离不了低温和特定环境的,所以所有最要害断不得电的部门,都有紧急供电系统,一旦常规电源切断,便会优先供应最重要的实验室和手术室,而您所管理的实验室,在我们掌握的校方多年的规定中,也在此不间断供应之列。彭某所言,汪老师可觉得对?”
“汪力觉得对不对,电都是停了的,药品也已然被盗”汪力毫无惊慌之色,只是说自己的话,“现在说这些,似乎也对长官破案没什么价值。”
“怎么会呢?”彭令旗继续说“我看汪老师太高估我彭某的情操了,我彭某虽然绝非为恶之人,可也并非全然把破案当做价值捍卫,也便是个工作,给上面交差,家里妻儿老小,一样要过生活。我已经说给汪老您听了,我现在所要做的,首先是多落上几个责任人让盯着这案子的幕僚和长官对我没有话讲,多给点时间罢了。于是这停电便有意义了,停了电,备用电力系统却无反应,连您管辖的实验室摄像等等都未启动备用电力系统,那么是否在这二十分钟里,全校区包括最需要保护其制作链接的重点国防项目系统,学校的医院手术台上,都停电了二十分钟之久呢?这个责任,必须要查一查才好,此为‘围魏救赵’之计,我也是无计可施啊。”
汪力张大了眼睛看着彭令旗,依旧没有说话。
“汪鹏飞,1981年出生,2004年E大电气工程学院本科毕业后,委托培养3年,2007年取得E大电气工程硕士学位,汪鹏飞同志,在G大电力供应系统工作后,由于工作能力强,为人团结友善,2009年升任G大电力应急启动系统研究员,副高级工程师,负责G大医学校区电力系统应急运作……”
“够了,”汪力冷笑道“电力系统没有问题,你莫非没有查过,当天的备用系统都好端端启用着,别扯上我儿子,他完全不知情,是我丢失了录像”
“怎么会呢?”彭令旗正色道“好端端启用着的电力系统摄像监测便停电了吗?丢失录像么?好的,那看来,这是园区录像管理系统的问题,好像负责医学校区的,是尊夫人的侄子?汪老您真会开玩笑。你这是认真要跟我改口供么?还请您自己把自己想要说什么整理的逻辑清晰些,说得过去些,再做出新的供词。我也是为您好呀。”
汪力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一次陷入沉默。
“汪老师,看来您需要时间想想,或者,等您缓和缓和身心,想好了,来给我这小伙儿——负责此案的吴醒警官,备个案,您看可好?”吴令旗拍了拍汪力的肩,真诚的说“给您老两天时间,您想好了,就打给小吴警官吧。我们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缓缓步出房间。
吴醒给汪家老两口留了电话号码和手机号码,也快步跟着离开了。
汪力跌坐在椅子上。
……
回程路上。
“长官您好牛,”吴醒目光闪闪的看着彭令旗说“您怎么知道供电必须备用的事情呢?我们查的时候,疏忽了这一点,由于所有G大相关人员的口供里,皆没有提过一字不改停电,我们便忘记了医学校区的独特电力需求,按自己的生活,习惯的没有质疑过半夜三更的,停那二十分钟电有什么问题,更没有想过电力系统的事儿,实在惭愧”
“人都有疏漏的时候,没什么,好好留心,不断积累经验就好了。所谓‘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贤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吴醒啊,你可知道这孙子兵法,用间行计一说。”,彭令旗很是耐心的不断点拨吴醒道“很多时候,对君子,要以君子之道,小人,以小人之道,即便是多数常人,对什么样的人,也要用什么样的方法。
能让对方更多的,被迫想得起自己能够帮助本案想起的一切,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求证方式。今天我只是为了激励一下士气,以后的路,你还需要自己慢慢摸索说法做法,如何处理,有的事儿,要靠自己的领悟,找到最合适自己上手的方式。”
“从前只是听过,并未往心里去细想过,小吓小计常用,威逼利诱只要不动手,审讯大都使得。可是谈不上用间行计,”吴醒憨憨的说,“今日见长官此番演绎,也算是第一课,深觉得自己要学习的还多,还请长官多教导”
“客气,互相学习才是,”彭长官鼓励吴醒道“你能有多领悟就好,办案,一定要动起来,尤其是——”他指了指脑袋说“这里,给力起来”
“嗯,”吴醒听到长官口中蹦出的给力二字,憨憨的笑了。
……
一天后,汪力将当晚的录像,交到了吴醒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