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筱的死是我做的,和二哥无关!”
突兀的嗓音与这雅致的宅子如此不协调,萧松山却像是踩着了地雷般,惊的站起了身。
末善循着那道声音望去,那人的整张脸都隐匿在屋内暗沉的阴影下,压根看不清眉目。
可仅仅只是这道模糊的轮廓,她也能将此人一眼认出,敢当着向芸的面给她下马威,除了萧肃,便是这位萧家老幺,萧屹山了。
范兰芳刚才因为激动而快要哭出来的眼泪,因为这句话,在瞬间被逼了回去,她呜咽着嗓子,“大哥,你看,我都说了,这事一定和松山没有关系的。”
“你给我闭嘴!”
萧松山很快恢复了镇定,怒不可遏的截了她的话。
范兰芳的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恨意,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她可不管那个男人是不是她丈夫的亲弟弟,此时唯有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啊。
萧屹山静静的踱着步往里屋走,他走的很慢,仿佛每一步都要经过几番艰难的思想斗争,终于,他在萧怀山的面前停了下来。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呼啸的风声刮过,零落在窗户上,弄的“哐哐”作响。
萧屹山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脸色却未见丝毫涟漪,“大哥,我对不起你!”
他的话一说出口,四下瞬间寂静无声,在座的每一位都各怀诡异,心思不尽相同,这样似乎真的是预示着真相的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
向芸显然是没有办法接受现实如此之快的转变,“屹山,你……你们……”
“不,这件事只是我一个人做的,和二哥没有关系!他不过是想替我担了这杀人的责任。”
萧屹山说的斩钉截铁,仿佛也在表着不可回头的决心,估摸着好长一段时间,屋内都没有人再开口说一句话,萧松山紧抿着唇,唯有死死捏住的拳头才泄露了此刻内心的复杂波动。
就在这时,始终一言不发的萧怀山才沉沉开口,“好多年都没有再听到你叫我大哥了。”
萧屹山早已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他甚至想,如果大哥气不过当场一枪崩了他,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却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的结果。
他只觉喉咙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深深的扎进去了一样,“大哥,是我不该觊觎父亲的遗产,我只是……我只是太不甘心,为什么从小到大,他都要这么偏心,永远都是把最好的留给你,却从来不正眼看看我和二哥,我们做的不会比你差,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你?我也……也没想到会被萧筱撞上,我错手,错手才杀死她的!”
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弥足珍贵,可为什么死亡从他们的口中说出来,竟会变得如此之轻。
一旁的萧松山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向芸像疯了一般扑到萧屹山的身上,声音听上去那样悲痛欲绝,“你知道你是怎么杀死她的吗,你知道她身上的伤口到底有多深吗,你让她受尽了折磨,萧屹山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还是不是人,她到底也是你的亲人啊!”
也许最后那点良知终于被唤醒,萧屹山痛苦的埋下头,任向芸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大嫂,对不起……”
“你还我女儿,你把女儿还给我……”
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萧家,似乎再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是比这一刻看上去更加脆弱不堪的了,真相一旦被撕碎,那无尽的后果让人不堪忍受。
可末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真的是像萧屹山说的那样,是他自己失手杀死了萧筱吗?
如果人真的是他所杀,那萧松山为何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却要替他做代罪羔羊,而范兰芳的慌张,和对她三番两次的试探,又是为了什么,太多惹人怀疑的细节,末善心里隐隐有着一种预感,真相或许远远不仅如此。
她站在那栋阴森森的小木屋前,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下来,一个钟头前,封局长亲自来领人,带走了萧屹山,他一走,向芸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谁叫都不肯出来,末善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悄悄的来到了树丛背后。
她顺着墙壁上下扫了几圈,却还是和昨晚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嘎吱……嘎吱……”
就在她准备关门离去的瞬间,从里头传出的声音敏锐的被她捕捉到了,猛的推门而入,“萧筱,你在这里,对不对?”
没有回应,末善并不气馁,从她第一次踏进这里便知道,这里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一如第一次见到晓雯的时候。
“萧筱,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好不好。”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末善有些失望的垂下眼,“你知道萧太太每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自从你出事,她就没有真正睡着的时候,常常在关于你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却只能抱着你的照片不停流泪,可是这些,你都知道吗?不,你不知道。”
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末善终于转身,重新拉开了那道门。
“救……救我!”
那是呐喊的求救声,她有些意外的回头,“萧筱,是你吗?”
几步之外,果然有个怯懦的身影哆嗦着藏在铁架背后,末善曾见过萧筱的尸体,伤痕累累,死相惨烈,而眼前的她,满目疮痍,竟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萧筱,你别害怕,让我来帮你好吗?”
等了好久好久,那道影子终于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再回到萧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这个时候,屋子里还是亮堂堂的,似乎没有人能够安然入睡,大概是因为那夜色黑暗得让人太过绝望,萧怀山的吩咐,将所有的灯光都留了下来。
“啪!”
突然之间,宅子里漆黑一片,萧肃从床上坐了起来,心下纳闷,怎么回事?
萧怀山和萧松山夫妇也跟着从屋里走了出来,那边丁叔在沙发上才刚眯下,听到叫唤,忙不跌的跳起来,“跳闸了?”
“二叔……”
“二叔……”
“谁?谁在那里?”
凄厉的女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颤抖着并低泣着,一屋子人竟都被吓得毛骨悚然。
“二叔……我是小筱啊。”
“小筱?”范兰芳惊讶万分,“小筱不是已经死了吗?”
萧松山却强作镇定,“是谁在那里恶作剧,赶紧给我滚出来!”
“二叔,我好痛苦,我的脖子都快被掐断了,二叔……”
“你到底是谁,是人还是鬼?”
萧松山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也失去了先前冷静的理智。
“呜呜……二叔,你下手轻一点,不要再割我的皮肤了,我好疼,真的好疼,二叔,流了好多血,我好疼,小筱好疼……”
萧肃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他的衣领,“你到底对小筱做了什么!”
那道微弱的声音仍旧不依不饶,越靠越近,也越来越凄惨,“二叔,你不要害爸爸,我不是故意要听到那些话的,我真的不是故意,你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二叔,不要杀我!”
萧松山的脸上早已不见了那万年不破的冷静自持,“你不要再说了!”
“二叔,小木屋里好冷,我不想死在这里,可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我是小筱啊,我是小筱啊……”
范兰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去,原来自己那天看到的,竟是萧筱被杀害的真相!
原来,这个孩子真的是被她的丈夫杀死的……
这一夜对于萧家来说,无疑是沉重的,随着萧松山的认罪,萧筱的死终于昭然若揭,等待他的自然是法律的制裁,而萧屹山也因为替兄顶包受到了该有的惩罚。
也在这一夜之间,萧家只残留下了萧怀山这一系,再无过去的风光。
然而,末善现在想来,萧家的低落其实也是自己间接造成的,虽然对于萧太太来说,她急需这样的真相用以慰藉亡女逝去的魂灵。
可是,对萧家更多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劫,一个厄运开始的起点,也或许,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灾难,也说不定。
更似乎,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和萧肃开始了一段说不清的纷乱关系。
已经躲了他一个月,以萧肃的脾性,大概是再不想看到她了吧。
末善撇撇嘴,这样也好,自己来暮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养家吗,其它念想,就都吹散吧。
说到赚钱,末善又是一阵惆怅,若不是遇上藿栖迟,恐怕自己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很多吧。
“喂!想什么呢,这么没精打采的!”
丁叮的声音冷不丁的从后面冒了出来,吓得末善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她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调侃末善的好机会,“哦,我知道了,莫不是最近太久没看到你的萧肃哥哥,心里空虚寂寞了?”
一排乌鸦从头顶飞过,末善终于给了她一记正眼,“你的脑袋里成天只会想这些东西了吗?”
“喂,人家是关心你好不好?”丁叮不免抗议。
可是,八卦的因子在心底躁动,这憋坏了可不好!良久,她又忍不住的凑了过去,“说真的,萧大少爷可是好久没露面了。”
“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非得每天在你面前露个面才行?”
丁叮耸耸肩,“他露不露面,我是无所谓啊,倒是某些人,茶不思饭不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犯了相思病呢。”
末善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颊,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眼见目的达到,丁叮识趣的不再挑逗她,愉快的哼着小曲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突然眼珠一转,瞬间表情变得惊悚了起来。
“那……那个,阿善……”
“又干嘛?”
“大BOSS是来找你的吗?”
末善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了那道最不想看见的身影,就在不远的地方,毫不避嫌的朝她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