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你是说真的？”于朵朵想到白薇曾经那么想保住这个孩子，觉得十分难过。
白薇依然很虚弱，可是声音十分清晰：“朵朵，我好不甘心，也觉得好伤心。”
于朵朵轻轻地抱了抱白薇，还想说什么，欧阳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白薇侧过头，看着欧阳，问到：“怎么样？我父亲的航班什么时候到北城？”
欧阳沉默了一下，说：“他们的飞机起飞时遇上强气流，所以延迟起飞，正在等通知。”
白薇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可是只是一瞬间，她就压抑了那些想法，问到：“最近欧洲那边天气不好？”
欧阳点点头：“最近那边风暴比较多，所以飞机延误也正常。不用太担心。如果起飞了，我跟你说。”
“谢谢。”白薇笑了笑，更有些无力。
于朵朵见了，说：“薇薇，我们现在送你回家吧，你好好在家里休息一下，怎么样？”
白薇摇摇头：“我想在这里陪妈妈。”
于朵朵听了，看了看欧阳。欧阳心领神会，马上说：“那我跟医院说一声，安排一个靠近你母亲病房的床位给你，可以吗？”
白薇笑了笑，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于朵朵由于担心，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白薇。
白薇很累，一躺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她整个晚上却睡得十分不踏实，总是觉得自己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半夜里，难得下雨的北城忽然电闪雷鸣了起来。
疯狂的风暴把白薇惊醒。她支撑着自己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外面已经是大雨倾盆，水帘完全模糊了人的视线，闪电雷鸣让人觉得孤独害怕。
“你怎么醒了？”睡在一边的于朵朵也被雷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着站在窗边的白薇，又说：“我在北城呆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雷雨，今年的天气是怎么了？”
白薇沉默了很久，忽然说：“朵朵，我觉得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白薇心里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她怕说出来，就成为了现实。
于是她摇摇头，说：“也许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雷雨了，有些不适应。”
话刚说完，于朵朵的手机忽然响了。本来是一首欢快的铃声，可是，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晚，却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于朵朵拿起手机，一看是欧阳的电话，马上接了起来。
白薇听不到欧阳在电话那头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知道于朵朵基本上没有说话，挂电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茫然。
“怎么了？朵朵，是不是我爸的飞机起飞了？”
于朵朵顿了一下，下了床，走到白薇身边，整个过程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到底怎么了？”白薇疑惑地又问到：“欧阳说了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吗？”
于朵朵没有看白薇，只是盯着窗外，沉默了一会，仿佛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白薇看着这样的朵朵，想到自己刚才的预感，终于觉得有一丝不妙，她用手搬过于朵朵的身体，问到：“难道，我爸爸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朵朵听了，仿佛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留了下来：“欧阳要我不要告诉你，因为你身体不好。可是，我实在觉得不应该瞒你，我也瞒不下去。你父亲的飞机起飞的时候遇到了风暴，整个飞机已经坠落了。”
白薇不可置信地看着于朵朵，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几乎是叫了出来：“那我爸爸呢？他怎样？有没有消息？”
于朵朵的声音哽咽微弱，可是，外面震耳雷声却仿佛听不到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声音：“整个飞机两百五十人，没有一个人生还。”
白薇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不敢置信地一直摇头，忽然一口气喘不过来，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知觉。
***
又是一个漫长的梦境。在梦境中，白薇终于摆脱了连日来的阴霾，回到了原来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梦见和父母去了佛教圣地西藏，梦见他们去了布达拉宫祈祷，梦见他们翻越了五千多米高的雪山。梦境十分美好，他们拍了很多照片，照片上的人笑容是那么灿烂。
一个美梦过后，白薇醒了过来，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在美梦中自然醒来。
睁开眼，她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脑中意识清晰，下半身却毫无知觉。
北城已经是白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看来，北城的暴风雨已经过去。
旁边的于朵朵的声音传来：“薇薇，你觉得怎样？”
白薇想动，可是全身却十分不听话，她只好问到：“我到底怎么了？”
于朵朵没有回答。白薇努力只好侧头，却对上了她红肿的双眼。
白薇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穿着医院的病人的衣服，心里忽然明白。她茫然地盯着病房的天花板，语气平淡地有些可怕：“其实最近我最近早有有这种感觉，这个孩子，我可能保不住了。”
于朵朵紧紧地抓住白薇的手，眼睛又红了，说：“薇薇，你最近太劳累，太伤心，所以……”说着，她也说不下去，又说：“你如果难过一定要说阿，千万不能憋在心里。”
白薇摇摇头，闭了闭眼，却挤不出眼泪：“我现在好像都不知道难过是什么感觉了。”
于朵朵眼睛又红了，抓白薇的手不住地在颤抖：“薇薇，你现在刚做完检查，一切都还好，你的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白薇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忽然轻轻地问：“我妈妈怎样了？她好些了吗？”
于朵朵又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不见回答，白薇又说：“朵朵，说实话吧，现在，我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又过了好久，才传来于朵朵的回答：“伯母她，不太好。”
“她知道爸爸出事了吗？”依然是平淡无奇的语气。
“你睡了差不多两天。本来我们不想告诉伯母伯父的事情，可是，你妈妈却看电视知道了。当场又心脏病发作。连续的心脏病发作对心脏负担太重，现在情况不容乐观，还在手术室里面。”
朵朵见白薇没有说话，又说：“薇薇，你这么坚强，一定要挺住。我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白薇摇了摇头，说：“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妈妈能做完手术？”
“应该就快了，欧阳一直在那边等着。”
白薇听了，淡淡地说：“他真是一个好男人，也不妄你喜欢他这么久。”
朵朵心里更疼，已经泪流满面。
白薇看着天花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由于麻醉药的作用，她渐渐失去了感觉和视觉，听觉也越来越不清晰。她努力地张嘴，说了句：“好累，我想睡一会。”
也许一觉醒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在昏睡之前，她唯一能听到的，只是于朵朵在自己身边不停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薇薇，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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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白薇被一声轻微的敲门声所惊醒。
白薇睁开眼，侧头一看，见到是欧阳，轻轻地问到：“我妈妈怎样了？”
“伯母的病情稳定，不用担心。”欧阳没有半天犹豫地回答。
白薇依然看着欧阳，好久，又问：“真的吗？如果她有什么情况，不要骗我。”
欧阳仍旧没有半分迟疑，说：“是的，她现在已经送回病房，不过麻药还没有消，所以在昏睡中。”
“我要去看看她，可不可以？”
于朵朵赶紧制止：“薇薇，医生说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走动的。”
白薇伸了伸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的手，用全力把被子一揭，想手撑着自己起来，却差点摔下了床。
于朵朵连忙过去扶：“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薇压抑的情绪，忽然不受控制，大声说：“不要骗我，求你们不要骗我，告诉我妈妈到底怎样？”
站在一边的欧阳终于发话了：“白小姐，你的母亲的确没有性命危险，可是——”
“可是什么？”白薇死死地盯着欧阳，悲愤交加。
欧阳低头没有看白薇，淡淡地说：“她现在大脑坏死，处于瘫痪的阶段，不能感受到任何人的存在。”
白薇仿佛被一切都击打得麻木了，没有感觉，没又眼泪。过了好久，她才说：“能不能让我看一看她？”
于朵朵连忙点头，拿来身边一个轮椅，把白薇扶了上去。
到了看护病房，白薇只能隔着玻璃看着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她全身都被各种医疗器材所包围，一动也不动，只有心电图的显示提醒着大家，她还活着。
白薇不知道这样静静地看了母亲多久，忽然，她对于朵朵说：“我想回檀香市一趟，处理一些那边的事情。”
于朵朵说：“薇薇，你这几天要休息，要不过一阵子吧。”
白薇缓慢地摇摇头，说：“不能耽搁了，我必须走。让我去吧。”
于朵朵知道改变不了白薇的想法，又提议到：“我们一起回去吧。”
白薇依然不同意：“你能不能留下来，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妈妈吗？我马上就会回来。”
于朵朵看着白薇，心里不放心她，可是也知道自己最好能留在北城，于是又说：“好，我留在这边，让欧阳陪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了，要欧阳帮我定张票吧，我一个人就好。”
欧阳听了，在旁边说：“白小姐，朵朵肯定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回去的。而且，最近檀香市的机票不太好订，还是坐专机比较好。”
“为什么不好订？”白薇刚问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没想到，最近檀香市有件大事。最近这么多事，我都把日期给忘了。”
说这句话时，白薇说话都十分平淡，就像在谈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的表情，也没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