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海起晏的慷慨陈词,沐忠亮却不置可否,只继续扫视余下的诸臣。
马吉翔咬咬牙,反正自己名声也是臭不可闻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也出来道,“下官附议!”
有了人带头,附议的人终于多了些,毕竟比起以后的道德风险,或许眼前沐忠亮给的压力要更实在一些。
最后就连任国玺也有所表示,只有邓居诏依旧不动。
沐忠亮表面上在笑着点头,一双星目却微微眯着。
反对我的,要是能办事,我也不介意把你留着当个少数派,比如任国玺这类。若你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关键时又没有担当,留你有何用?
本来还想让他在大法官的位置上发挥点余热,看来不得不观察下有没有替代人选了。
“很好很好,*******,*******,你们尽管放心,有我在一天,只要实心办事的,福肯定有,祸我都替你们挡着。”
“既然大家都支持,那就采纳海大人之议,着朱成功长子郑经继任闽王,招讨大将军,总统福建军务。在座都是博学鸿儒,朱成功的谥号你们也议一议,写入旨意,务必要美谥。另加刑部侍郎海起晏兵部尚书衔,与内廷李公公一同前往厦门吊唁传旨,我还有军务,便少陪了。”
沐忠亮始终有点放不下心,打算去新兵营里看看。
他离开后,相好的几个年轻人上前恭贺海起晏右迁。
“效贤了不得啊,更胜先祖,未及而立,离海忠介公就仅余半级了。”
海起晏面无表情,只板板正正的回礼,这时任国玺也走到几个年轻人中来,却不是贺喜,而是语重心长道,“效贤,少年显贵,非是幸事,你还年轻,本应韬晦才是,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我来提此议。”
“谢过任大人,但国势危急,我一人之毁誉何足道哉,首辅集朝廷威望于一身,不宜再蒙尘,恶名便由我担之何妨?”
只要有了准主意,在座这些专家三两下就解决了这些流程,遣中书舍人去拟旨用印去也。
第二日,海起晏和李泉便乘上一队布设好钦差仪仗的船队,由海军护航沿江南下出海,不日便能到达厦门岛。
沐忠亮目送他们离开。
在谥号问题上,沐忠亮给的暗示是评个第一等的“武宁”,后来想想,裕以安民曰宁,可朱成功实际上治民很是严苛,还是现在这个合适一点,省得和郑家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武”字是武官谥号的规定动作,致果杀敌曰毅,强而能断曰毅,也算贴合。
“国姓爷,想必朝廷给的武毅,总会比日后你儿子给的那个东宁武王让你满意吧?至于以后如何,你到时可莫要怪我。”
在海起晏走后几天,何渭也提师八千,登船,会同海军数艘大舰沿江而出。本来以为不过一次小规模战役,竟然由此引发后续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这就是沐忠亮始料未及的了。
现在明军的新兵训练是分批次的,平均一个月一批,三个月后通过考核,就直接由各个部队领走下连,现在留在广州的新兵蛋子有三个批次,头两个批次人不多,加起来不过两千人左右,而最后一批刚刚入营,是年后会议扩招后的第一批,有近五千人之多,计划中后续几个批次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峰,所以新兵营现在也在玩命地扩建中。
随着原守军离开,沐忠亮就让在广州驻训的数千新兵中,第一和第二两批资历稍老的新兵暂缓下连,留在广州跟随留下的两千老兵一同执行城防任务,弥补一下城防的空白,而人数最多的第一批,现在怕是怎么放铳都没学会,也被沐忠亮拉上执行一些站城门,巡街一类的门面工作。
在老百姓看来,广州的守军并没有减少多少。
现在广州的商贸如火如荼,士绅豪强在朝廷的强迫下失去了大半田土,一些积有大量财富的大豪强还好,他的资产足以在朝廷的支持下向工商业转型,而在广州这个经商风气浓重的地方,他们其实早就对作坊买卖乃至海贸都有所涉猎,如今转型也算顺畅。
所以他们大多生活得还算不错,但所谓人心总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所谓改革,总是要牺牲社会上一部分人的利益,去养育新兴的,更先进的利益阶级。而广州正是这次改革的风口浪尖。
比较起来,这些缙绅从前的钱赚的多容易啊,日日不必劳作,清风霁月,过着士大夫的高雅生活,一到收获的时候那些泥腿子就会自动乖乖地将大半年的劳作所得自动奉上。
相比现在,日日对着账本,天天蹲在工坊或者商铺里,和别人锱铢必较,这那里是高贵的士大夫应该过的生活?而且,现在做生意竟然还要交税?
交税?举人老爷怎么能交税?以沐家小儿为首的朝廷绝对是蔑视名教,迫害士绅,绝对的反儒反社会。
不想做生意,那就去做官嘛?他们又不愿意从以前不入流的末吏共事,那些数理化更是一窍不通,也不屑去学。
而一些失地的小地主,本就没多少经商经验,又远不及大地主雄厚,贸然投入商场自然是破产的多,这些人才是真正时代的眼泪,改革中的牺牲者。
失去资本,要么老老实实种自己分下的一亩三分地,要么转换思想,到城中做官做工依附于朝廷和新兴资产阶级,转化为城市中产阶级。
当然也有一些依附于失落的大地主,在反对派这边押下筹码。
总而言之,聚集起来的这帮人,堪称腐儒的代表,反对派中的战斗派,凡是不能让他们不劳而获的朝廷,他都要坚决反对,凡是不能让他们不劳而获的政策,都是恶政。
他们暗地勾连纵横,方柯对这种状况曾有报告递交,但沐忠亮却不以为意。
“怕甚,书生造反十年不成,我们手里有枪,只要老百姓拥护我们,这些人就是个屁。”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城防表面上变化不大,但是有心人稍一留意,多少能看出一些端倪,这就让他们生出了一些别样心思。